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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35)+番外

任祺听到这句话就想下去削他。

任祺妈妈则笑着说:“能有多少作业啊,任祺快洗完澡了,你好久没来玩,也不看看我们家任祺再走?”

似乎说着话就在把人往屋里拖。

浦春麟像被陌生人拽住尾巴的小狗嗷嗷叫:“伯母我真有作业写,我就是把这个拿过来。”

“什么好东西啊?”任祺妈妈好奇地问,任祺心头耸了耸,接着他听见自己母亲惊讶道:“围巾?你给任祺买的?”

浦春麟又变成只耗子,吱吱唔唔地答:“恩,恩……”

任祺妈妈似乎将围巾检视了一番:“这不像买的啊,小娟给织的?”小娟任祺妈妈对浦春麟妈妈的昵称。

浦春麟含混地应着,任祺妈妈倒挺高兴,说浦春麟妈妈太周到,又把浦春麟往屋子里请,要去给他切水果吃。

任祺在浦春麟推三阻四夹着尾巴要跑时从楼上下来了,慢悠悠地转过楼梯拐角,喊道:“浦春麟。”

声音平稳,中气十足,地动山摇。

浦春麟立刻低下头,任祺皱眉,对面那位露出一脸沙场吃败仗不幸还被敌军围剿的落魄将军似的吃苦表情,任祺又扯起嘴角微微地笑。

妈妈把围巾塞进任祺手里,笑嘻嘻地让任祺道完谢,又说“你们去玩,等会我洗樱桃吃,去吧去吧。”抬手把两孩子往屋里赶,转身进了厨房。

任祺左手搂着围巾,往浦春麟跟前走了两步,浦春麟依然木呆呆杵着,任祺过去拉他的手,他不动也不反抗,任凭任祺拉着往楼上带。

进了二楼房间,任祺按开灯,把浦春麟带到床边,又走到书桌边拉窗帘。

他动作很慢,拉了遮光的那层,又拉里面一层。

浦春麟紧紧闭着嘴,像一只撬也撬不开的倔强的蚌,在河底吞了口经年的泥沙,吐也吐不出来,自顾自苦恹恹。任祺转身看见,笑意里就含了些习惯成自然的轻蔑,他向来是对付浦春麟的一流好手,于是就三两步过去捏了捏那只“蚌”的脸颊,拇指和食指卡在他下巴两侧,浦春麟往后退了退,开口说:“要是没事,我想回去。”

任祺知道浦春麟在等他解释,要是说起可能得说上一整晚,可他只是拿着那条围巾说:“给我戴上吧。”

浦春麟深深地看了那条围巾一眼,转身去拉门,任祺极快地从后面拉住他胳膊,捞住他的腰,顺手把门顶上。

浦春麟大幅度地挣扎起来,任祺慌忙扣住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怀中的老虎已经长大,不复童年的天真,也不会再有以前满心的信赖与交托。

他第一次有些制不住浦春麟,两人都使出浑身力气,闹掰了的马戏团大师和他的野兽,分赃不均,在房间里扭成一团。

任祺最后把浦春麟按在床上,大汗淋漓。

澡白洗了——上面那个强势的脑袋里闪过这一句,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到浦春麟的脸,心里又是没来由地抽起。

浦春麟歪着头一声不响,只是在哭,眼泪一点一点流进床单里。

又哭了,浦春麟确实爱哭,不过任祺可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眼泪,流也流不完的清澈泉眼,淅淅沥沥,窸窸窣窣,一直往外淌着水,每一粒水珠都在敲打任祺的石头般的心,噗通,噗通,滴答,滴答。

屋里一时很静,静成末日前最后的天荒地老。任祺听见楼梯的响动,胡乱摸了一把浦春麟的头发,打开门从妈妈手里接过一盘水果,拐回来时先往浦春麟嘴里塞一颗樱桃,浦春麟不快地撇开头,把整个头面埋进被窝。

实在太安静了,融融的心跳声像从扩音器里发出的,任祺开了电脑,打开了音乐电台,音箱里静静流出一首歌——

“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

匆匆,匆匆;

一年容易又到头,韶光逝去无影踪;

人生本有尽,宇宙永无穷;

匆匆,匆匆……”

苍老平和的男声喃喃唱着,钢琴的底色像在花田里快镜头播放的开花瞬间,叮叮咚咚。

任祺烦躁的心情一下子渐渐下来,他回头看了眼屏幕,歌手是很陌生的名字,他转过头,浦春麟已经收起娇滴滴二八少女的姿态,站在床沿,眼角红红。

任祺站去他跟前,头第一次低成一弯毫无攻击力的月亮,东边一丝发线般的微光,西边是他心甘情愿地垂望。

单手抬起抚上那委屈的面颊,任祺这才开口轻轻地说:“对不起。”

浦春麟的嘴角抿了又抿,颤巍巍的,睫毛抖了又抖,颤巍巍的,任祺的指尖抚过他的眼尾:“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浦春麟终于抬起眼睛,目光像漫长冬日过后从树洞中探头的一只松鼠。任祺心里一阵软过一阵,他消化着心里陌生的奇异的柔嫩,又抚了抚浦春麟的脸,低头想亲亲他的唇。

却不知刚经历风暴的小动物不能受惊,浦春麟忽然推开他,拧开门往外冲去。

任祺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楼梯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妈妈在客厅里喊:“小麟!小麟!这么快就回去了?!诶!小麟!!……这孩子……”

又一小会妈妈在楼下往上喊:“任祺!怎么了你两?闹矛盾了?!诶!任祺!!!”

任祺只得走出门跟妈妈一问一答,回来望见桌上一盆动也没动的樱桃,坐下拿起一颗。

他心里初次降临的大密度温柔像只受惊的鸟儿,被惊去了望不到头的远方,取而代之的是密匝匝的阴鸷,那是他的本性,他最原始的基因。

他反复咀嚼着刚才浦春麟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心里计算着自己刚才的动作错在哪里,想着浦春麟为何现在这么难掌握。

樱桃核在垃圾桶里铺了一层,任祺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电脑里的歌放过好几首,都是迎合他情绪的快速激狂,忽然浪的尽头现出一座美丽的小岛,又换成一首久违的缓歌。

出名的歌手,不陌生的女声,任祺第一次听这首歌,他回头看那歌词——

“如同投影没有可能独奏,连名字亦没有,

却又,剩了一半在你心里,一半在你身後,

怎可能单独行走;

如像你的,

身边倒影,你依稀的背影,

不清不醒,埋没了真的本性,

不可走远,但也不能停;

蒙着眼睛,

怎可分清,你清晰的背影,

不响一声,常在你左右共鸣,

只可惜你,未看清……”

任祺重新拿起浦春麟送来的围巾,触手温暖,无比柔软,安全感十足,足以用来裹藏最珍贵的那颗赤子之心。

放到唇边亲吻,闻起来有一些浅浅的莫名气息,干干净净,不知是否是眼泪的味道。

任祺拿起鼠标点击半个小时前听的那首叫《匆匆》的歌曲,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端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谁啊?”

“赵晓雨……”任祺不甘心地、叹息着喊他:“我是任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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