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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30)+番外

任祺皱了皱眉,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还有笑意,他一眼都没赏给赵晓雨,望着浦春麟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两……干吗呢?”

浦春麟藏不住,低着头,赵晓雨手里拽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了,赵晓雨紧了紧手指,阳光灿烂地笑道:“我两搞玻璃呢,咋啦?”

任祺的脸居然还能更冷一层,赵晓雨觉得他家保鲜冰柜都没那么制冷功效。

然后任祺又笑了,赵晓雨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赶紧拉着浦春麟往学校外头跑去。

第19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哭哭啼啼就不会好看,浦春麟长了十几年,白瞎一个高挑个子,这回在赵晓雨跟前实打实丢了脸。其实事前浦春麟压根没有哭成黄河决堤的预感,事发时浦春麟也没觉得哭一哭很丢人,然而等赵晓雨离开后,浦春麟觉得自己这么一搞确实十分难看。

从小浦春麟就算男孩子中比较爱哭的类型,他泪点低,又好点面子,但是基本不在人前哭,因为他反应有些慢,等委屈劲上来,自己在被窝里抽起鼻子,让他委屈的事情也许早过去一两天了。

浦春麟好就好在不记仇,反应慢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到浦春麟这里可能十里只有二三。

这“二三”大半都还是任祺占在里头。

赵晓雨是好兄弟,够义气,顺完浦春麟的情绪,又请浦春麟吃了一顿牛肉面。浦春麟没什么胃口,吸了几口汤,扒拉几口面条,赵晓雨不怎么说话,自顾自地吃。

浦春麟木呆呆看着面碗,想刚才宿舍楼下面任祺喊他的样子,赵晓雨抬起头见浦春麟魂不守舍的模样,耻笑道:“你要把那个碗看得脸红了。”

浦春麟讷讷地眨眨眼,拿起筷子挑面。

赵晓雨临走前,又嘱咐了浦春麟一堆,让他离任祺远点。

浦春麟听在耳朵里,他也知道自己该离任祺远一些,一则他自己的心思是绝对不会有盼头的,二则就算有盼头他与任祺也不会有结果。

男孩子和男孩子,现在电影里头演得再多,生活里头也不会成为主流,他跟任祺都是独生子女,要是真有什么,那还不是要双方家长的命?

浦春麟擦擦眼睛,目送赵晓雨上了公交车,转身往校门里走。

他得远着任祺一些,赵晓雨说长痛不如短痛,说得很对。

回到宿舍,浦春麟往床上爬,有回校的同学网浦春麟桌上放了把大枣,说是舅母从娘家带的,是他舅母老家的特产,浦春麟扒着床栏杆从上往下看,说了声谢谢。

宿舍里的人重新满起来,浦春麟的心却依然空着,他在床上翻开课本想看一看,大概是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哭着又累,看着书就睡了过去,直到晚自习才被同学喊起来。

“浦春麟,还上不上晚自习啦,睡得跟什么一样。”那人抓着浦春麟的床铺摇,见浦春麟五迷三道地晃着脑袋坐起来:“喏,任祺在外头等你啦,你快起来吧。”

前一秒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浦春麟立刻一个激灵。

喊他起床的那人见浦春麟神色清醒了,爬下栏杆抓着自己的书本就往外头走。

浦春麟在床上坐了坐,宿舍里的人都已经走空了,任祺外面等他?

宿舍的门半开半掩,浦春麟不敢往外头看,他爬下床,忽然宿舍门被人敲了两声,浦春麟心头又是蹦极似的一跳,任祺走进来,把门带上了。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

就像笼子里没地方逃的兔子跟前有只野兽慢慢走过来。

浦春麟腿软得快没有知觉,他机械地一本本往书包里塞书,任祺终于走到他身后,“你昨天就回学校了?”

浦春麟很想收拾好脸面表情回答任祺,如果他现在能事不关己,以后两人的关系就可以顺当地高高挂起。

当然浦春麟没办法。

大概是荷尔蒙被任祺要出国的消息敲打得太重。

大概是年轻人情绪起伏本来就比较大。

不过,大概还是浦春麟泪点比普通男性低了那么点。

听到任祺的声音,浦春麟鼻子又酸了,任祺在他身后静默一会,扳住浦春麟的肩膀把他的脸转过来,浦春麟瞪着湿乎乎的眼睛看任祺的下巴,任祺脸部的线条动了,不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浦春麟又听到了任祺的笑声。

“我要出国,你知道了?”任祺的拇指放在浦春麟脸颊上,轻轻揩了揩:“你前天才知道,对么?”

一个人受了委屈,总有些缘由,那缘由被捅破,有人觉得解气,有人觉得越加受气。

浦春麟更是委屈了,抿着嘴,不肯让眼泪落出来。

任祺倒是如往常无二,他拿了张纸巾擦擦浦春麟的眼泪,又顺走浦春麟鼻子下快流下的鼻水,捏着浦春麟的手指道:“我出去也就那么几年,每年都会回来,你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是一回事,算小事。

浦春麟更焦心另一回事。

赵晓雨的那句“你爱上任祺了”犹在耳边,简直比别人拿着大喇叭喊的话还要如雷贯耳。浦春麟想,他爱上任祺了。

他不知道任祺猜不猜得出,他连任祺最表层的那些心思都琢磨不透,更遑论任祺心里深层的想法,就算任祺猜出来了,他也拿任祺没有办法。

他们在一起要好了好多年了,任祺要出国他都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浦春麟从来对任祺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任祺要捉他就一捉一个准。

任祺看浦春麟依然没有回答的意思,悠悠叹了口气:“你在宿舍休息吧,我帮你请假,好不好?”

声音温柔得像股春天的暖风。

浦春麟依然不答,任祺也是难得的有耐心,他摸了几把浦春麟的脸,揩油揩得十足,看起来他蛮想揩得更深层一点,但是浦春麟哭丧着脸不好下手,两人僵持了几分钟,任祺把浦春麟送上床,一个人出去上晚自习了。

饱满的夜色提着裙摆慢慢降临,安静的星空下,无数少年都有难言的心事。

想对人诉说。

想对人诉说……

任祺要的那条围巾浦春麟就没有再织下去,就那样剩着收尾摆放在衣柜深处,好像一卷被撕了一截的胶卷。

他好像在一夜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起头的祸害是侯健留给浦春麟的几本闲书,其中有本诗集,作者十分冷门,至少浦春麟没听说过。

浦春麟心里空得过分,他翻来覆去地整理自己一直被任祺嫌弃脏乱的书本,然后在书柜旮旯里翻出一本落了许多灰的诗集,说起来浦春麟跟这本诗集大概算有缘,他翻开第一页就是段酸到极点的文字——

“我悄悄地走近你,却看到你要飘忽着离开我的记忆,我用伤心的手蒙住眼睛,不让你看到我绝望奔跑的身影……”

要在以前,浦春麟看到这种东西肯定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今日刚遭遇情商,心中已经酸到极点,再也没有别的能酸过他,所以看着这段文字居然甚觉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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