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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68)+番外

顾浴洋不敢再磨蹭,也坐下来,细细地把以前的事情跟刘竞说了一遍。

这整件事情说起来,实在不能算什么大事,大概别人听了都会觉得有些莫名,只是以前学业和刘理两方对顾浴洋来说都重如泰山,全都无法舍弃,中间再夹上顾家的产业和许语博,这大概就是顾浴洋命里顶大顶大的一个选择。

果然连刘竞听完,都深深地吸了口气,默然半响才道:“……看来,也确实不能全怪你。”

五年来顾浴洋已经无比自责,来找刘理又捞了这么个满头包的坏结果,他无处跟人说自己的难过,连梁霈文听了都只是个不咸不淡的态度,事情发生以后,居然是刘竞第一个说了句算是安慰的话,顾浴洋听得心里一暖,更深的酸楚向他沉沉压过来。

刘竞点起第三支烟,空气里烟雾缭绕,他忽然站起,又忽然坐下,不知道在心里挣扎什么,过了很久,他说道:“你老家X城,有个交通大学,对不对?”

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不知道提起何用,但顾浴洋知道必定不会是一点意义没有,于是他点点头。

刘竞吸着烟,说道:“小敏以前就是在那个学校读的书。”

那是个相当好的大学,顾浴洋料想钟敏千辛万苦考去X城读大学,肯定是读的不错的学校,想不到是这样好的大学。

“小敏以前读的专业,是金融那类的,反正挺高级,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刘竞说道:“现在她在镇上的厂里做会计,知道吗?”

顾浴洋点点头,他知道钟敏是做会计的。

“那样的高材生,本来肯定是要去大城市工作的,就算是做会计,也要在城里做,照道理说是这样,对不对?”刘竞又吸了口烟。

顾浴洋依然点头,照理说是这样,那个时候中国的大学生还挺精贵,毕业出来什么好工作找不到。

刘竞烦恼地抓了抓头,道:“有件事情,我本来不准备跟任何别人说,现在倒觉得可以跟你说。小敏以前读书的时候,怀过孩子,后来孩子没了,她也被开除了,如果你回去后找那个学校的熟人问问,应该能问得到,那件事当时似乎闹得挺大。”

顾浴洋一时没法消化这整件事,钟敏对他没什么印象了解,他对钟敏何尝不是除了“情敌”以外没任何别的想法,所有顾浴洋曾接收到的关于这情敌的消息都是正面的松散的细小的,忽然有一件负面的连贯的巨大的讯息传来,让他一时懵住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小敏的爸爸是当官的,要捂住这件事简单得很,不过也因为她爸爸是当官的,有钱人里就总有这么一两个知晓这件事的。”刘竞说着皱眉狠狠地抽烟:“小敏是个好孩子,刘理也好,可我晓得,小敏其实不喜欢刘理,刘理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那……”顾浴洋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那……钟敏……喜欢谁呢?”

“还能喜欢谁。”刘竞嗤笑道:“人都是贱的,我估计小敏要有喜欢的人的话,应该还是以前大学里的对象吧。”

对,人都是贱的。

顾浴洋有些自大地断言过,刘理应该还喜欢他,只是后来他也被兜得分不清,或者说,就算刘理喜欢他,他又能如何呢。

“现在小敏和刘理要好好过日子,我觉得是挺好的,他两处得很不错,人人都说很相配。”刘竞又是嗤笑,他很擅长露出那种代表轻蔑的笑容:“只不过要是小敏大学时不出那件事,现在就算她多么多么喜欢刘理,她爸肯定都不许她跟刘理在一起,她爸那鸟人……嘁……”

他大概见过钟敏的爸爸,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老人,顾浴洋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许语博,又甩甩头,他几乎能见到刘竞对着许语博露出嗤笑的场景。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我是搞不太明白的。”刘竞把烟掐进烟灰缸里,那是他从外头茶几上顺进来的:“你看刘理和小敏,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两都有点相濡以沫的意思,反正就求过个安稳日子,能互相伴着不吵架,和和气气最开心,对不对?”

顾浴洋觉得刘竞说得有道理,爱情是燃烧一时的,过后就是生活的考验,能挨下来的才最为坚韧。

可他又觉得刘竞说得不对,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太清,他只能犹豫着问道:“如果以后刘理不开心呢?”

刘竞露出惊异的表情,好像他今天才重新认识顾浴洋这个人,他站起来,放好烟灰缸,居然拍了拍顾浴洋的肩膀:“你倒还能想到这块……我也就怕刘理不开心……小敏成天笑嘻嘻的,我就没觉得她开心过。”

顾浴洋一颤,眼前划过某个白天,刘理对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样子,那天的刘理是无比无比的胆怯,又是无比无比的信赖。

可他一挥手,把那信赖挥成了一地的碎屑。

刘竞难得和气地对顾浴洋说道:“你明天还是先回去吧。”

顾浴洋抬头询问地看向刘竞,刘竞又说道:“刘理这个人死心眼,你留着也没用,你还是回去再说吧。这信呢……你爱写就写完,就不知道刘理肯不肯看。”

顾浴洋低头看桌上皱巴巴的一片。

刘竞伸个懒腰:“我还是挺不喜欢你的,一直想揍你,不过看你是个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追过来又夹着尾巴要走人,我就不揍你了,刘理大概上楼了,我去他房里看会电视。”

说完也不等顾浴洋说什么,转头就走。

顾浴洋听着刘理房间里响起人声来,刘竞好像在嚷嚷着要看《西游记》。

他脑海里依然乱糟糟,却不那么茫然了,似乎稍微理得顺畅了一点,吸一口气,连空气进入肺里的感觉都变得稍微畅快起来。

顾浴洋低下头去,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起信来。

写着写着,却有滴眼泪落下来,盖在一个句号上,染出一小块灰呼呼的水泽来。

第二天,刘理和刘竞居然一块送顾浴洋去火车站。

临走,顾浴洋摸出张名片,上面印着他新公司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正想拿给刘理,又被刘竞一把抢了过去。

抢了名片,刘竞就说:“我去厕所,你两慢聊。”

顾浴洋目送着刘竞离开,火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了,他收回目光,看着刘理。

刘理也看着他,目光一点都没有躲开。

两人好像都想把以后再也见不到的面孔,全部刻在自己心里。

顾浴洋把信拿出来,放进刘理口袋里。

刘理也拿出个东西,是那天顾浴洋塞给他的锦袋,刘理说:“还是还给你吧。”

顾浴洋握紧那个小小的袋子,里面的东西磕住了他的手。

车站人来人往,顾浴洋抬手摸了摸刘理的脸,刘理眼睛下有一圈青黑的痕迹,顾浴洋轻轻地抚过,刘理垂下眼帘,慢慢地笑起来。

顾浴洋抱紧了刘理,怀里细瘦的身体一动不动,任他抱着,有人好奇地打量他,顾浴洋闭着眼,按住了刘理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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