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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54)+番外

顾浴洋的眼睛定在窗户边紫红色的艳丽的一角,他的血脉勃勃跳动着,他挪动起步子,往那边走去。

早晨的阳光打在那盆刚抽出花骨朵的太阳花身上,美得像洒下的金粉,花苞和花叶上条条筋络都是那样笔直有力,充满了无可比拟的生机。

顾浴洋从花盆里拿出个小小的,用报纸裹紧的包裹来。

他一点点展开那个包裹,外面是两层报纸,接着又是两层方方的布,正中间,是一只银色的,振翅欲飞的蝴蝶扣子。

顾浴洋的手颤抖了一下。

太阳花的叶子上有颗露珠被他的动作震动,从叶面滚下来,落到顾浴洋手心的蝴蝶上。

“小花,那是主人的眼泪么?”

“蝴蝶,你为什么不跟着主人走呢?”

“小花,主人好像不要我们了……”

第36章

五年后。

顾浴洋从中国B城中心新近拔地而起的一座高楼中走出来,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

虽然已经快要入冬,但天气偶尔还会有些不符合常理的闷热,九月份在建国门响起了几声枪响后,整座城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阴云威胁,只是今天会议桌上,那个来自加拿大的老头子还是给了顾浴洋几个额外的白眼。

顾浴洋舒了口气,还好最后还是达成了自己的要求。

他抬头望望这栋大厦的高层处,他的新办公室就在那里,只是现在还有些杂事要处理,这些他就交给梁霈文去做了,再过一个月,这个刚注册的小公司就要开始正式运营。

而这一个月……

顾浴洋看看表,发觉时针已经指向四点,他赶紧拦了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而去。

从B城到S城,要花上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而这是顾浴洋必须花去的一段白日梦般的时光,可以把它称为成本,或者说是代价。

然而这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亦或者,顾浴洋想花费更多的成本去求,也许还不能求得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上了火车,有些焦躁地看着满车厢的人,觉得这真可以用世界末日来形容。

他一直怕乘国内的火车,又挤又脏,从X城到B城时是梁霈文开车载的他,要不是处在中国东南沿海的S城实在太远,梁霈文又不认得路,顾浴洋应该是死也不会乘火车的吧……

不,其实也不是。

如果忍受这样的火车也是种成本,也如果付出的成本越高,收到的效益越好,像在控制一个小集团的运作时那样能有明确的效益,那顾浴洋一定会巴不得来坐这样的火车。

可是,在生意里面尚且有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导致这一场“战役”的结果差别,顾浴洋现在将要做的事,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有收益呢。

在充满劣质香烟味道的车厢里,顾浴洋都不免有些沮丧起来。

他裹紧大衣,蜷靠在椅背上,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吃着奶奶塞到嘴巴边的橘子瓣,偷偷地从刘海下面张着乌黑的大眼睛看他,脸蛋红扑扑的。

五年,五年的时光足够让顾浴洋对自己以前的人生做出一段完善的总结。

他最后也没有出国继续自己的学业。

他自然还是想着要学习,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被生生切断的梦想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楚,但他不是因为别的失败而中断学业的,他是被强行拦在国内。因为这种莫名的原因中断了自己的梦想,那份痛楚就冒出一个小芽来,慢慢长成了一种叫做“偏执”的东西。

很多时候,在他心里隐隐地,是把“出国”和“梦想”划上等号的。

刘理走了半年多后,顾浴洋才明白过来,其实这两件事并不是同一件事,现在没法出国,可以以后再出去,现在没法继续学业,也可以以后再继续。

顾浴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出了城以后外面阳光越来越大,这里到目的地要花上那么久的时间,他却没有买卧铺票,只是因为讨厌睡在那样的床上。

“诶!小玲!小玲!”——随着一声苍老的呼喊,顾浴洋浑身一震,那个一直在他斜对角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面前,还往他怀里狠狠一扑。

顾浴洋不讨厌小孩,但也不喜欢,幸好这个孩子收拾得很干净,而且很乖,就是有些呆呆地,抓着顾浴洋的外套紧紧不放,睁着眼睛看顾浴洋。

有好一阵子,顾浴洋也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直愣愣地盯住,大概也是因为刘理。

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到刘理,刘理就是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坐在对面的两个老人焦急地跨出来,想绕过矮桌走到顾浴洋这边,顾浴洋对老人家们笑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小姑娘还是呆呆地看他,眼光里几乎透出痴傻来。

两个老人也是没办法,小姑娘兀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许久,终于松开了紧紧抓着顾浴洋衣服的小手,转头拿了一个橘子,动作笨拙地托到顾浴洋面前。

顾浴洋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温柔得不行。

他当然不会忘记刘理也很喜欢塞东西给别人吃,刘理总觉得对人好就是要把自己吃到的好吃的也给他人一份,刘理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总是塞着瓜子花生之类的吃食,嘴巴一刻都闲不下来。

他摸摸小姑娘的头,拿了橘子说声“谢谢”,那小姑娘便红着脸跑回了奶奶身边坐下。

因着这个机会,顾浴洋跟小姑娘的爷爷攀谈了起来,闲谈中得知两个老人是山东人,带着孙女去B城看儿子和儿媳,现在是要回家去。

老爷子精神很好,普通话也比老太太要标准许多,看起来像受过挺好的教育,和顾浴洋讲话倒还聊的起来,得知顾浴洋是X城人,现在在B城工作,今天是去S城看望朋友时,赞叹道:“年轻人就是要像你这样到处跑嘛,到处看看总是好的。”

顾浴洋笑笑,不置可否,其实他还是第一次在没人陪同的状况下跑这么远,以前在X城和B城间来往时总有人陪。

两人又聊了许久,老人家很快就下了火车,顾浴洋的对面换了人坐,他便又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五年,五年让他改变了许多,让他不再与老人们说话时感到不耐烦,不再有着精神病一样的洁癖。

他是这样顽固的人,刘理又是那样容易被环境所改变的人,不知道五年的时光,会让刘理改变多少。

刘理的改变,是顾浴洋非常害怕见到的。

不敢去想太多,顾浴洋托着下巴,闭上眼睛,后来却睡着了。

二十几个小时如果在一个人专注地做着什么时也是能很快会过去的,顾浴洋在半梦半醒间又对五年未见的刘理做了许多幻想,脑海中走马灯般地过渡了一些可能的会面场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其实,时间在一个人怕着什么时,也是很快就会过去的。

顾浴洋既是期待与刘理的见面,又是害怕。

他怕刘理变得太多。

毕竟五年来他们没有过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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