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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33)+番外

无极苑是以赫无极之名命名,十八年前就有,在里面待过两年,见识过无数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恶毒刑具加在身上的囚徒,从他们身上他看到太多,可以说整个赫谷里,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里,如今再度被提起,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无极苑如今是我试药的地方。”赫九霄走上前,关切的问,“你还记得那里?”

“你让人把她带去无极苑,”赫千辰没有回答,无极苑里会有什么,他没有看到,却想象的出,那兴许是比地狱还要骇人的景象,“她没有大错。”

“她说错话。”

“错不致死,用她试药,对她来说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如她所说,她只是个弱女子,你不该为我动手打她,也不该只是因此就要她死。”

“你要为她求情?”赫九霄的眼底还是冰寒。

“我要为她求情,你……”

“冰御,把人带出来,让她出谷。”赫千辰的话还没有说完,赫九霄的吩咐已经出口,倩蓉成了第一个进了无极苑,又全身而出,并且是活着,而不是尸体的人。

赫九霄说过,他不是客人,他要他做什么,可以提出要求,如今他一开口,他便要人去做,也因为他的到来,原本最受宠的侍妾被驱逐出谷,他为他动手,替他生气,只因为她说错的四个字。

新人换旧人,她已离开,留在这里的是他,看起来像什么,就算她不说,难道他自己就不会察觉?

九霄,你不该为我做这些,不该为我……你这么做,让我来赫谷的这一趟,算做什么?我是你的兄弟,不是“新人”,赫千辰再次叹息,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双眼望着窗外,深沉的眸子里印出渐落的暮色,渐起波澜。

这一夜,赫千辰留宿在赫谷,他打算第二日就回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查看他们母亲滟音的坟,如今看过了,自然该回去,赫谷已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他应该在的地方是千机阁。

他虽然只住一晚,赫谷之内却掀起一股古怪的风气,晚膳之后,在落音亭里,当赫千辰端着酒盏望着空中月色的时候,每次前来给他续酒的都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除了丫鬟还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说是群英荟萃。

赫千辰啼笑皆非的同时也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不外乎是想看看这个檀伊公子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看着杯中印出的月色,他又饮了一口。

酒壶里的酒很快空了,又有人跑上来续,这回是冰御,他是早就见过赫千辰的,但也是最为疑惑的一个,看的越多,他越是觉得,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确实有些什么,只是无人猜得透为何檀伊公子这样的人会让自己和巫医谷的血魔医有牵扯。

“公子,多谢你救下倩蓉姑娘。”冰御往壶里添了酒,没有马上下去,低着头说了一句。

赫千辰抿着杯里的酒,抬头看着月色,“饶过她的是你们谷主,不必谢我。”

月下青衣幽冷,举杯邀约对饮的男人眸色淡淡,冰御在旁却心道,若不是你那句话,谷主怎会饶过倩蓉姑娘,谷主从来说一不二,他吩咐下来的事,从无改变,而这一次,是为你檀伊公子破了例。

“倩蓉姑娘对谷主是真心,只可惜她对谷主而言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冰御追随谷主很久了,到今天也只看到他对公子一个人特别。”冰御想着怎么措辞,才能让他知道这对赫谷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公子是谷里的第一个客人,谷主对倩蓉无情,本意是为维护公子……”

“冰御,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他还没说下去,那一边举起的酒盏已经被放在桌上,打断他说话的男人不再饮酒,“他是想对我好,我知道。”

只是这份好,他不知该不该领情,也不知道自己一旦领情会不会领错,赫千辰注视桌上的白玉杯,没想到赫九霄会特地为他备上所有的用具,无论是手边的哪一件,都是新的。

“如果不是公子的那句话,倩蓉姑娘已经死了,以前,从来没人能改变谷主的主意。”冰御还在说,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怎么看,都是因为赫千辰的这句话,才让赫九霄作出那样的决定,在倩蓉一身狼狈嘴角带血出去的时候,谷里的人都知道了,谷主为他逐出了最受宠的侍妾,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檀伊公子面前说错了话。

第三十章 月明心隐

整个谷里的人,如今都在传说,他们传的那些,安然坐在月下凉亭里的人仿佛不知,又或者知道却不在意,冰御说话他也没有接口,独坐亭中,夜风带起微冷,他坐在那里,仿佛连缠绕在他身上的风都放缓了速度,夜色在他身后印着明月,落下青蓝的淡影。

如风似月,那是流云卷散的安然,也是难以动摇的淡然,这样的人,谷主若真动了心,恐怕想要得到也是不易。冰御不知两人的关系,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如今能让赫千辰策马而来,他们的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定时有外人不知的情意,要真是他想的那样……

远处有人影走来,冰御回神连忙过去行礼,还没开口,又被挥退下去。

“一个人饮酒?”赫九霄走来,凉亭里的人见他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朝他举杯,“一起?”

“好。”原本冰冷的话音在这夜色里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只有一个酒盏。”

“命人再去取就是……”赫千辰的话还未说完,赫九霄已拿了他手里的那杯酒,把余下的残酒一口饮了,拿着酒壶再度斟满,递到他面前,“何必那么麻烦。”

一杯酒两人共饮,是合宜还是不合宜?青色衣袂抬起,接过。

赫九霄站在夜色之中没有看他,锦衣金绣镀上月芒的清冷,一身冰冷,也是孤冷,这一次也没有靠近过来,隔着不算近又不算远的距离,月下的他,即便是侧影也还是叫人心悸的邪异,别人怕他敬他畏他,可他还是一个人,就算看来冰冷无情,心还是热的,赫无极造成这样的他,又有谁敢与他相伴?而今日因为自己,却使得一个爱他的女子离他而去。

“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喝?”赫九霄侧首问他。

手里握着玉杯,赫千辰看着杯中酒色和月色,“没什么。”举杯就口,上头还残留着微微的热度,酒盏有多大?他碰到的地方赫九霄也碰过,抿着口中的酒,他却不知酒香是什么滋味了。

“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赫九霄去拿他手里的杯子,“若是我真的要她,不会放她离开,我不管什么情爱,也不管她怎么对我,是我要的必不会放手。”

赫九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还是很冷,似乎情爱于他全不相干,但那句不会放手里头,却又透出一股不可改变的坚定和决然,犹如孤身的野兽,面对唯一的猎物,仿佛一旦放开,就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死。他是这么看待他所认定的,这是何等……悲哀的事,他只懂得怎么去做,怎么去把想要的东西抓到手里,却不懂得为什么想要,为什么不愿放手。

身在赫谷至今,可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人世之情,他又感受过多少?

赫千辰心里一震,不知这番震动是因为赫九霄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说着这句话之时看着他的那双眼,又或者,是因为他来拿玉杯的时候连同自己的掌心一起握住的手。酒杯在他们两人的手里,杯中已空。

“酒喝完了。”他把杯子放进赫九霄的手里,从他掌中脱出,“天色不早,我去睡了,你也早点歇下吧。”

脚步往外,他走到凉亭边,晚风带来身后的话音,“你要我放过她,是因为你想试探我是否真的会听你的,还是因为你担心我和赫无极一样,残忍好杀?”

赫千辰的脚步停下了,没有回头,“我从不觉得你会像他。”话毕,他径直往外走,再没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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