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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高门(168)+番外

施菀仍是如之前在院中那副样子,并不特地去看这府里的其他人。

这时陆璘也回了声“大嫂”,然后朝施菀道:“先去看看吧。”

施菀点点头。

屋内有一种难闻的腐烂气息,正是病重的陆夫人身上散发的气味,萧惠贞在此侍疾,不管怎么说,作为媳妇也做得无可挑剔。

而陆璘闻见这气息,心中更是焦急,唯恐这次回来便是见母亲最后一面。

施菀与陆璘一起进了内室,房中燃着足够的碳火,但那腐烂气息却更重,让枇杷都忍不住想掩住口鼻。

次间,焦妈妈轻声和萧惠贞介绍,施菀正是陆璘请来的大夫。

萧惠贞惊了一下,但这里不是议论这些的时候,只将话头打住,进里屋去。

施菀到床边,陆夫人侧躺了昏睡着,还发着烧。

她探了探陆夫人额头,又朝旁边丫鬟道:“我看看陆夫人的疽。”

陆璘往后退到了次间,萧惠贞与焦妈妈等人则到了里面,守在一旁。

丫鬟将陆夫人被子揭开,她上面穿了身绸料的内衫,下面什么也没穿,被子褪到大腿处,将那痈疽露了出来。

正好长在左臀下方靠腿根处,的确是极私密尴尬的位置,此时从外面看已有碗口大的包,肿了足有两寸高,看得出上面用针刺穿了挤过脓水,但显然没用。

施菀看过这疽,然后给陆夫人拉上被子,又将陆夫人左手拿出来,探手腕上的脉象。

就在这时,三少夫人田绯雯大约是知道这边的动静,也匆匆赶来了,与大嫂萧惠贞站在一起,看看施菀,又看看床上的婆婆,最后又看向施菀,然后不由往次间等着的陆璘瞥了一眼。

老三陆跃自安陆回京城,受了陆璘的嘱咐,又因为安陆的事并不光彩,所以没向家里提起施菀,但他与田绯雯是夫妻,自然说的话要多一些,所以随口提过施菀就在安陆,并做了大夫。

京城也有一些接生的稳婆,兼做医婆的营生,一不会把脉,二不会开药,倒对接生要敬奉的神明、如何上香、如何磕头、要守什么规矩十分清楚,看起病来,便是拿草木灰止个血,或是用针挑破小孩掌心放个血,然后就索要钱财,与坑蒙拐骗差不多。

当时听见这施菀竟去做这个了,田绯雯吃惊不小,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二嫂是有多穷,也不是嫁不出去,怎么就走了这条路?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二伯请了半天大夫,竟正好请是施菀。

婆婆就要去了,连太医把了脉都说无能为力,她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这时施菀把完了脉,回头看了眼,朝大嫂萧惠贞道:“确实很严重了,眼下要尽快将脓血放出来,但很可能放完脓血过两天就开始疮疡……

“然后继续发烧,昏迷,直至死去,以致看上去,就像是治疗之后才死去一样,我要提前和你们说,若是后面陆夫人有不测,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那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真把母亲治死了呢?”田绯雯很快问。

施菀抬眼看向她。

这时陆璘立刻进里间来,正好听施菀和田绯雯道:“既是如此,那夫人就另请高明吧。”说完看向陆璘:“令堂的病我看不了,回去的车马食宿费还是得陆大人结清,出诊、误工费另算。”

陆璘连忙道:“不,她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母亲的病是什么情况,就算不治,她也撑不下去了,你只需尽力就好。”

说完他看向田绯雯,厉声道:“三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大夫是我请来的,你是对她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或是对母亲有意见?

“李太医已经说了无能为力,施大夫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你是不想要母亲有醒过来的可能?”

他这话说得极重,田绯雯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当然不是……我自然没这意思,二伯,我就是……”

她无奈道:“我就是一时嘴快,口无遮拦……二伯不要生气。”

房中一片寂静,她又接着道:“大夫也不要生气。”

萧惠贞这时说:“母亲的病的确已是束手无策了,我们既请了你来,自然是相信你的。”

施菀看她一眼,又看向陆璘,说道:“陆大人,敢问府上的当家人,大概是尚书大人吧?”

陆璘微怔,点头:“是,是父亲。”

“那便让尚书大人过来吧,这是大事,还是有当家人作决定好一些。”施菀说。

萧惠贞为难道:“可父亲才来看过母亲,明日还有早朝,已经去歇下了。”

陆璘却已吩咐焦妈妈:“快去请父亲来,就说关系到母亲生死,让他务必马上过来。”

焦妈妈很快去了,房中又是一片寂静。

萧惠贞与田绯雯都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不管是施菀的态度,还是陆璘的态度。

他们都不再像以前的他们,特别是施菀,和以前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她竟然要父亲过来才肯替母亲医治,这般强硬态度,恐怕只有宫中太医院的院使才会这样。

陆璘这时看了看床上母亲昏睡的容颜,到床边探了探她额头,握了她手,满目担忧与心焦,随后转眼看向施菀,想起了什么,朝旁边丫鬟吩咐:“去给大夫上杯茶吧,也准备一些吃的,大夫还未用晚饭。”

这样的态度,似乎真是将外地救命的名医请来了,而非是曾经从陆家和离出去的一个儿媳妇。

没一会儿,陆庸倒来了,显然他之前已经睡下,此时一身常服,头发随意束起,来得匆匆。

到了床边,陆庸神色沉重地看了眼床上的陆夫人,随后看向施菀道:“方才的事我已知晓一二,我保证无论我夫人后面有什么情况都怪不着大夫,还请大夫赶紧救治我夫人。”

施菀这时朝陆庸解释道:“陆尚书,陆夫人的病,名为痈疽,一般来说,外面若有指头大的肿块,里面的腐肉与脓血便有橘子那么大,若有手掌心那么大,那里面几乎能放出半盆脓血来,陆夫人这肿包却有碗口大。

“而放完脓血,肿包里便空了,几乎就是凭空将身体挖掉一个洞,这样就会导致毒气进入血肉内,引起疮疡……这便是此病不好治的原因。

“再有,依陆夫人脉象来看,她不只有体外这个疽,还有内疽,所以陆夫人喝几服药、随便挤挤脓血并不见好转。如陆夫人现在的病况,一般的药铺里便不会接诊了,因为十之八九是无力回天,治好的可能不大,倒折损了大夫的医名,好似治死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非要尚书大人过来说清楚这些,便是让尚书大人知道,陆夫人的病太严重了,我也并没有把握,三分靠医理,七分靠老天爷开恩,尚书大人知晓这些,若还愿意让我试试,我便试试——自然,就算不成功,诊金我也仍会收。”

她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甚至带着无情,陆庸一来是意外她看上去果真有医术在身,二来是明了了这病的因由,最后点头道:“大夫说的我明白了,若我夫人能好,那便是上天眷顾,也是大夫的起死回生之术让上天多了这份眷顾,若夫人不能好,也是情理之中,我夫人已是如此,我甘愿让大夫一试,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会重重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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