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树晚风(174)

他始终是那么的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地仰望着明月繁星,眉宇俊逸干净,眼眸中一派清冷平和,仿若一尊没有温度却慈悲为怀的玉骨谪仙。

司徒朝暮却不再觉得冷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神奇,看似冰冰凉凉,实则如火炉般炽热旺盛。

他一直是那个,外冷内热的小风哥哥呀。

司徒朝暮甚至有些不想结束这个夜晚。虽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还加持着冰冷;虽然只听得到呼啸风声;虽然他们之间几乎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身边,一扭脸就能够看得到。

旖旎和暧昧带来的挑逗感令人迷醉,心照不宣地安静陪伴也同样令人沉沦。

孤独感就此消除,内心很踏实。这一生再漫长也值得期待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墨石公园。

没到地方之前,司徒朝暮还对这里充满了起来,然而当她真正地踏入墨石公园之后,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看景不如听景”。

墨石公园这地方,还真就适合远观。远远望去,像是褐色的大地之上燃腾起了一座座晶蓝色的火焰山,鬼斧神工,波澜壮阔。但是走近去看,感官大打折扣,无非就是一块块灰蓝色的尖角大石头,狰狞又嶙峋,像是巨人的手指。

但这里也不是没有好玩的地方,比如说土拨鼠。

草地上有很多小洞口,时常有圆头圆脑的可爱土拨鼠出没,还都是见过世面的土拨鼠,一点儿都不怕人,可以拿出手机咔咔拍。

公园出口处还有马队,游客可以花三十块钱,骑马行至景区公交的上车点,节省两公里的步行体力。

对于常年生活在平原地带的人们来说,在高原地区活动几乎是一走就累。才在墨石公园里面转悠了两个小时不到,还是那种慢慢悠悠地溜达,司徒朝暮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她选择了骑马节省体力。

顾晚风却没骑。

在马主人牵着那匹驮载着司徒朝暮的浅棕大马沿着马道行走时,顾晚风与马主人一同并排走在了马头前,情不自禁地与其交谈了起来,问得问题却都很简单,比如,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平时有什么喜好么?吃得多的不多?跑得快不快?

司徒朝暮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他是想他的赤海了。

可能,在赤海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跨上过马背,再也没有骑过一次马。

那个自幼生长在雪山脚下,在山野间纵横驰骋的少年郎,永远地失去了他的骏马。

抵达马道终点,司徒朝暮在顾晚风的搀扶下下了马,随后,她向那匹马和它的主人道了谢。主人告别,身姿潇洒地翻身上马,延来路奔腾离去,好不潇洒。

司徒朝暮看向了顾晚风,眼神心疼而关切。

顾晚风的目光却一直紧随着那匹遥遥远去的棕马。

那是一匹和赤海很像的马。

他好像又看到了赤海,想到了在无数个求而不得的纠结日夜里,只有赤海陪伴着的日子。

“我小时候,很喜欢牵着赤海去深山里。”顾晚风目不转睛地遥望着那匹棕马,不由自主地讲述起来了与赤海有关的回忆,“妈不让我往山里跑,山里有狼,但我却喜欢去那里,因为那里没有人,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地上,躺在石头上,躺在树上,枕着胳膊看神山,也会很虔诚地向神山许愿,求它庇佑我离开这座大山,让我去见人外人,去看山外山。那个时候,我总是一待就是一天,但无论我在山里待多久,赤海都不会离开,它会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他的那些绝望和孤寂,那些身不由己和委屈悲愤,只有赤海最知晓。

在他封闭自我,不愿意打开心门的那些日子里,也唯有赤海与他作伴。

哪知多年以后,神山恩准了他的祈求,放他离开了那座山,代价却是失去了母亲,失去了赤海,失去了黑子,失去了他在那座山中所有的眷恋。

像是一只风筝,断了线,再也找不到归属。

无牵,无挂,也无根。

司徒朝暮强烈地感知到了顾晚风内心的那一股彷徨与茫然,想了想,道:“可是,风不会一直吹的,风把你吹出了那座山,肯定是想把你送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等风停了,你就落地了。落地就会生根了。”

顾晚风怔了一下,诧异而又惊讶看向了司徒朝暮,再度折服于她的乐观和通透。

她就像是一道皎洁大方的白月光,总是能在他心陷迷途时将路照亮,使他豁然开朗。

司徒朝暮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回了句:“我知道你很崇拜我,但不用一直拿这种看仙女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骄傲的。”

顾晚风忍俊不禁,回了声:“人生得意须尽欢。”

哎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开始骄傲了哦!

搭乘景区公交返程的那一路上,司徒朝暮都在骄傲,自我感觉良好极了,真把自己当仙女了——东辅的白月光,照亮了西南大山里的忧郁小野狼。

啧,我可真优秀!

直至从公交车上下来,双脚落地了,她的智商才又重新占领高地了——他的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可能不是在劝她想骄傲就骄傲,而是在说他自己:我想看你,所以我就要一直看着你。

白骄傲一场。

第70章

◎突然俯身,在司徒朝暮的脸上亲了一下。◎

墨石公园的下一站就是稻城亚丁。

前一晚上住宿香格里拉镇, 第二天早上七点直接乘坐景区大巴进山。

游玩亚丁分两条线,长线和短线。长线的尽头是坐落在雪山之顶的五色海,短线的尽头是位于森林之中的卓玛拉措,又名珍珠海。两条线的方向不同, 用时和耗力也不同, 对大多游客来说, 只能二选一。

顾晚风是怎么着都行,反正, 这里和他老家没什么太大区别,无非是一个开发了旅游一个没开发,景色都大差不差, 所以他去哪玩都一样。

司徒朝暮很想选择长线, 但是又担心自己会晕厥在山顶上。之前她在某红薯上刷到过不少有关稻城的帖子, 全都是游客体力不支在山顶昏厥的案例, 怪吓人的。且,这里的救护车, 一趟两千。救护车还开不上山顶,需要先用人力抬担架,抬到游客中转站才能坐车。

顾晚风看司徒朝暮如此犹豫,就对她说了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天涯之大,看遍山河总需要勇气。”然后又向她承诺道:“爬不动了我背你。”

对于司徒朝暮而言, 他这两句话, 前一句话属于心灵鸡汤,后一句话才是定心丸——既然都有人愿意背她了, 她还担心什么?

于是乎, 司徒朝暮很勇敢地选择了长线。

三怙主神山脚下, 选择长线的勇敢游客们,人手至少两瓶氧气罐,但是对于顾晚风这种自幼生长在雪山脚下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这种累赘东西,他手中的氧气罐和背在身后的背包里面装着的巧克力和葡萄糖全是替司徒朝暮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