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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下水晶帘(10)

“因为你看起来太老了。如果你真是学生,学校的教官哪会放过你这狮子头,他们一定紧迫盯人的催你‘落发’。”

他不置可否地莞尔一笑,“那是你们高中生才会这样。”

岳小含白了他一眼,“我当然不会傻到猜你是高中生,即使大学生也没像你这么怪异……喔哦!”她倏地掩口,瞟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说你怪异,你不会生气吧?”

他耸了一下肩,将手一摊,表示被人称怪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都说我老了,骂我怪也没什么差别。总之,在你眼里,我是‘老怪’就对了。哪,四块还你!”说着又伸出右手,等着她行动。

他的表情坚定,眼眸里的诚意让岳小含心不安。为了想趁早摆脱这名陌生男子,她急急地伸出手拿钱。

孰料,他忽地抬起左手箝住她的手腕,硬是塞了一张百元钞票给她。“好心的小姐,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还是收下这小钱吧!”说着还强迫似地合上她的五指,要她紧掐着钱。

被孔武有力的他箝住的岳小含气得直跳脚,手腕挣扎了几下,就是甩不开这人的纠缠。她吸了一口气,使尽吃奶的力,忍着不张口去咬他,改口说:“我……我也不喜欢欠人钱!我给你钱是省得自己麻烦,可没指望你这么拉拉扯扯的。喂,你的手沾了强力胶是不是?赶快放开我的手啦!”她刻意弓起背,拚命地把重心往后挪。

听她这么一咆哮,他轻“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当真不小心,便将大手陡然一松。

他的举措来得毫无半点预警,教急着摆脱他的岳小含冷不防地飞出他的手掌心,小手还来不及攀住他眼明手快伸出的长臂,便踉跄地连退三大步,最后砰地一屁股跌坐在红砖道上。突来的一跌痛得她眼角迸出一滴泪。

大街上这么一摔,她觉得丢脸极了,不顾一切的放声咒骂道:“死山羊!都是你啦!要放手也不先通知人家一声!”

他忍住笑,忙趋前蹲在她身旁,好意要扶她起来。“真对不起,手突然滑了一下。”

但她可不领受这份好意,忿然甩开他的手,骂道:“不用你多事!我自己站得起来!”心中还一直咒骂他是个扫把星。

他没睬她一时气话,仍是拎起他的书包,另一手轻轻拉她起来。他原以为可就此好言好语,不料老天不作美,硬是在他弯下身子要抓她时,让重达七公斤的背袋顺势从他右肩滑了下来,好死不死地朝她可爱的左脸颊砸了过去。

于是,不用一秒,一阵杀猪般的哀号声差点穿透他的耳膜,教他的耳蜗出脓。

“谋──杀──啊!”仿佛一长音不够,接着又加上了三短音,“谋、杀、啊!”

他红着脸放下背袋,及时扶住又要跌坐地上的她,猛力地摇着她,“小妹!你没事吧!”

“叫我小姐!”被重物击中的她,神智有些不清,忘了把他臭骂一顿,反而抚着左顿抱怨道:“没事才怪!你……你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杀人砖吗?很痛耶!”

“不是砖头,是书。我跟你讲过了,本人还是个学生,你偏不信,硬要为那四块钱争出个胜负。瞧,老天降祸,罚你那颗多疑的心。”他蹙眉盯着她的左颊看。

岳小含听他口气狂傲又笃定,好象所有的罪孽都是她一手造成似的,二话不吭便抢下自己的书包,大剌刺地推开他的手,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这头老山羊多此一举,硬要塞那张臭钱给我,我也不会摔个四脚朝天。那二十块算我消灾纳福用的。至于这一百块,哪,还你!”

说罢,她嘟着一张红唇,双掌使劲地把那张纸钞揉搓成团后,用力地往他身上掷了过去,接着细腿一转,像个胜利女王般阔步远去。

看着她戏剧化的退场姿态,屠昶毅弯身拾起小纸团,慢慢地打开它,扯直对折后再收进裤袋里。终于,他摇了摇头,憋不住气地笑了出来,还赞了一句:“有意思。”

这个小女生实在有意思!

多年来,他始终觉得异性烦人,在这里攻读哲学研究所,也不曾遇见气味相投的女人,不料,却在他交出硕士论文的这天,碰上了这么一号小辣椒!

不过欣赏归欣赏,她才高三而已,就算她留级一年再加重考,顶多二十岁,配他这个“高龄”的老山羊是不相称了点。

岳小含抬起手臂,检视一下手肘,看着伤口上溢出的血迹慢慢在肘间的纹理处渲开,便从书包里掏出一条白手帕包扎起来。

喔!好可恶!一看到这个伤口,就令她想起那个讨厌的人。下次,她绝对不再假好心,给自己惹这么多是非。想着想着,她推开半掩的家门,跨进庭院,头一抬,就撞着从屋内走出来的表姐岳兰芯,也就是她舅公的孙女。

“啊!小含,你回来了!让表姊先恭喜你。”岳兰芯的口吻听来兴奋得可以放鞭炮了。

岳小含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然问道:“恭喜我什么?太岁当头日也值得你恭喜?”然后瞅了一眼打扮得冶艳的表姊,就近掀起她的迷你短裙,讽刺道:“哟!夕阳都西斜了,表姊你还穿得这么凉快去约会,小心感冒事小,若引来一些色狼可不好玩!”

岳兰芯一听,打掉她的手,脸红脖子粗地抚平裙摆,讪然道:“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倒是你得收敛收敛那张嘴,以免明儿个嫁了人,自找苦吃。”

岳小含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反而双臂交抱,然后抬起一手端着下颔,微微噘起唇,故作姿态地说:“死相!快点啦!受不了了!”

岳兰芯暗吃一惊,看着表妹模仿自己的神态,脸色刷地惨白,想是巧合,但为了不撕破脸,她还是忍怒转身,踏着喀喀作响的高跟鞋离去。

“哼!假正经!我们岳家不是出寡妇就是出荡妇,我看你两样都逃不掉!”岳小含在她表姊身后做了一个鬼脸,不过倒是为自己这一毒招抚手叫好。

她的表姊岳兰芯,平常在她奶奶及外人面前总是装出气质高雅的模样,举手投足端庄得无剔可挑,把她这个粗鲁不文的女张飞比下去倒算好,偏偏她奶奶要她向表姊看齐,学个淑女样。

要她岳小含学岳兰芯那个骚样?那可糗大了!

因为在这个兰花世家里,有很多不雅的事是严禁拿到台面上说的,所以一干人托了她奶奶不欺同宗的道德思想的福,在岳家白吃白喝,而且还白拿薪水。

第一号欺世诬民的人就是她舅公,连她这个小女生都看得出舅公是多么的奢侈、不擅理财,而她那自以为是的奶奶却完全没察觉到。第二号招摇撞骗的人就是她表姊岳兰芯,平常她信誓旦旦,说什么长年到尾念兹在兹之志,无不以振兴“岳兰”的金字招牌为首要之务。哇!说得真好听,如果靠晚上去偷汉子也能成就大事的话,为什么还偷偷摸摸地跟别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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