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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王驯悍(6)

你不提,我也不问,可是他回来了。他一针见血。

等会儿我们就下山,他回来是他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称得上关系的,她是他的下堂妻。

你……逃避现实,这不像你。不知道为什幺风仑驭很想逼着她面对现实。

你也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何必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他的过去总是被嘻嘻哈哈地带过,比蚌壳还紧地锁着。

很抱歉用小人手段堵住他的口,她的确有着无法诉诸于口的苦衷。

我啊?风仑驭七情不动。只不过是个贪玩的小沙弥。

还是不能说?那我们就扯平了不是?她皱皱翘鼻子,小小的淘气留住他的情面也保住自己的心。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啊,太聪明会遭老天爷嫉妒的。她的冰雪聪明发挥在跟他相处的每件事上,不教人另眼相待都很难。

别抬举我,我可是会照单全收的喔。她从不说假话,是在认真地警告风仑驭。

哎唷,真是说不过你,要下山就一块吧,我一个人没了你,根本搞不出名堂来,不过你可要养我,我还没准备要回杭州去的。他撒起赖了。

你喔,狡猾得像泥鳅,想白吃白喝就说一声,还把责任全赖给我,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肠管有几个弯!

一阵刻意说笑下来,她心头的压力老实说真的减去不少。风仑驭不着痕迹的体贴教人十分窝心。

那……他迟疑片刻。谈谈你那老祖宗吧,他……对你好吗?

你问得真奇怪。他的重点在哪里?突然得让人无法不起疑。

嘎,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从他眼中飞快飘过。

我看他老人家风趣幽默,也想跟他交个忘年朋友,四海之内皆朋友嘛!

哦,是吗?老祖宗最受热闹,家里的食客少说也有七、八十人的,不过他老人家的作息跟我们不同,所以一个人住在别业里。

她爹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迎请贺兰岳回主宅住,独立性奇强的老人家却逃给大家追,焦头烂额之余她爹只好放弃,可是吃的、穿的却花上更多心思去打理,生怕上了年纪的贺兰岳有个万一。

一个人?他清白的脸掠过几分复杂。

嗯,老祖宗说他年轻时做过太多错事,所以年老时要一个人独居,好忏悔以前做过的荒唐事。只要提及的人无关兽王,她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她相信风仑驭,是一种纯净的信任,虽然无理可循。

别担心,老祖宗是最好相处的老人家,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事,所以对我纵容宠爱,其实他心底的事……我很是明白。

她那一度的婚姻就是老祖宗做的主,历经短短的时间就夭折,他一直以为是他认人不清的结果,自责得很。这点心事怎逃得过她的眼。

为了减少她老祖宗的不安,只要是在家的日子贺兰淳就顺着她曾爷爷乱来,这又是一种说不出口的爱,只独独对待自己亲人的--

他听得出神,然而,些微的风吹草动却没能逃过他灵敏的耳朵。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而且很快,疾如箭矢。

是谁?

最先,是双黑貂鞋印在草地上,石青玄狐斗篷,酱色箭袍。一种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颜色。

来人无声无息,安静得教人抖出一身疙瘩。

你……贺兰淳看清眼前的面孔,痴痴地跨前一步。

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幺,面对一脸青厉的海棠逸,这一趋前不啻是自讨苦吃,可没想到她用手捏自己,然后翻天覆地地笑出声。

她那乱没气质的笑法笑傻了风仑驭,笑冷海棠逸含恨的五官。

这女人,笑得跟泼妇一样,以前这样,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海棠逸暗想。

她抹干眼角的泪痕,结巴得厉害。好人不长命,祸害造千年,以前的人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这祸害从坟底爬出来找你晦气,打坏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好事,对不对?他的口气阴恻恻,是冷凝着冲动的压抑,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愤慨。

他是先上山没错,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兽王堡附近的地理环境,因为他吞不下那口气。

贺兰淳打住笑容,她动人心弦的脸浮起氛红的哀伤。

你的嘴巴还是一样坏,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一样自私狂妄。

他不说话的时候实在好看,可是只要开口……唉!

海棠逸握紧剑 柄压抑怒气。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算你厉害。

他天生拙于言词,自从遽变之后更少开口说话,这一下看见了属于他过去的人,酸甜苦辣混成一缸无法说出口的滋味,心中怒恨交加却苦没办法用言词表达出来,整张斯文的脸胀得通红,却无计可施。

海棠逸冷不防拔剑,电光石火,石碑一劈成半,粉屑扬了扬,就此变成尘埃。

铿!剑还鞘,偃旗息鼓。

不找东西发泄一下,他不保证下一步不会杀人!

第三章

是鬼使神差,他不想回来,却还是回来了。

谁没有过去?没有过去不成人生,可是他的过去……谁都不会想探知的。

本来,他应该在中原待得好好的,每年只要按时将从各处搜罗来的皮货交给集散中心就没事了,这回先是跟在他身边的小伙计得了风寒,偏逢连夜雨的中间人也纰漏连连,一切的一切迫使他非得亲自走这一趟不可。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反正一年有三季他无所事事。

他,海棠逸,在八荒飞龙里排行老二,正确的说法,是他跟八荒飞龙的老大--独孤吹云结识以后才有八荒飞龙的产生,后来又陆续加入许多人,也因为独孤吹云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自愿在独孤吹云的身边侍候。

然而,性情中人的独孤吹云为爱放弃帝位远避天山,身为弟兄兼贴身侍从的他,为了贯彻自己当初立下的誓约--要永远待在独孤吹云身边,便顶下天山下的一间皮货店苦苦守着,希望有天他的大哥能回心转意重返红尘。

他这一落脚也在天山待了好几个春秋。

因为许多小小的因素凑成了他这趟的旅行。

顺着路线,去了于阗、去了敦煌,就是没想过要回到这里来。

要不是他随身携带的饮用水全被这匹蠢马孝敬了它在绿洲看上眼的马妞,这会儿他已经直接回转中原,也不用阴错阳差又碰到他生命中不希望再见到的人。

你……贺兰淳被他毁墓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我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他活得好好的。

当然,如果没有遇上独孤吹云的话,这个衣冠冢就是他的一切了。

你竟敢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她气坏了。

他可知道这座坟里有她无法让俗世明了的一片心意在里头,他居然侮蔑她的心情!

你在跟我提良心?他吐出来的宇像碎冰珠,饱含冷意。

跟在独孤吹云身边多年,他早懂得将尖锐的利角藏起,不料这女人三言两语,让他无情的锐角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