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开阔大器?完全颠覆他以前认知的那个女子了,不,这样说不对,其实以前,他压根也不了解那女子是什么样的,他对她的认知其实相当浮面。
她说她不是朱紫薇,失去记忆能让一个人判若两人?这个朱紫薇,不,她姓姜,叫凌波,比较顺眼。
天十三因为这发现,平静的眼中似乎掠过笑意,还有一分郑重。
「敢问姜娘子大名?」
怎么又扯回这里?这不是初见面才应该说的话?「不敢,小女子名凌波。」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做寒花寄愁绝……取这名字,莫非因为前情未了?余情犹存?又或者是纯粹取其轻灵逍遥之感?
「哦,对了,爷叫天至尊,字十三。」
「王爷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是来领孩子的,要没有别的事,可望一见。」至尊……好霸气的名字,怎么她会觉得和尤姊的倾城有得拚呢?
「不急,府里难得有客,喝杯茶。」
他的「过时不候」什么时候成了不急?还喝茶,这人的心思根本就是令人捉摸不定的大海!
姜凌波的腹诽天十三听不见,他的心思一向藏得深,就如同吃那生进二十四气馄饨一样,吃茶,也是在试探姜凌波。
一个人外表可以改变,习性却不见得能澈底变化,再不一样,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朱紫薇并不善于洗手做羹汤,她家境虽然谈不上有多富裕,却也是小康之家,因为只有她这么个独生女,父母是把她当千金小姐娇养大的。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性情大变的去碰那些汤汤水水的油腻东西,还亲手做出能卖钱的食物出来?又或者真的是被环境所逼……
童子恭敬地奉上茶碗。
姜凌波很嫌弃的看了一眼。
茶汁香归香,她来这里也不少时日了,还真不好这一口……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大俗人,在现代喝惯老爸那人情送礼,动轧一两万把块的好茶,这里流行的煎茶,茶里要放姜、盐、葱、果汁等作料,像煮饺子那样滚上三滚,最后喝那一锅茶汤,她实在喝不惯。
这么嫌弃未免要被人说不知好歹,这年头乳制品的普及程度可比茶类要高的多,至于茶,想要喝,要么去寺庙找僧人要,要么就士大夫以上才喝得起,像她这种劳力阶层,有白水喝就要偷笑了。
☆、第七章
不过,再不喜欢也不能不知礼数,她接过茶碗,抿了一小口,可也仅只于那么一□。
唔,除了茶叶的涩香,还有葱、姜、糖、花椒的麻辣味、牛羊猪肉的油腥味、酥酪的奶香味,还咸甜不分。
钠、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这种在现代普遍的知识,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怎么?」那模样绝对跟好吃搭不上边。
姜凌波斟酌着措辞,直接说难吃太伤感情了,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对吧。「小女子喜欢纯粹的品茗,但是煎茶还可以更美味一点。」
不单可以填饱肚子,还可解渴,甚至作成甜、咸都可以。
她身为姜家独生女,茶道、花道之流也学了不少,对于喝惯了以茶叶泡茶的人来说,这种茶只配倒阴沟里去。
「说。」
「真正好吃的茶一釜茶最多只倒五碗。」限量才值钱,牛饮就是蠢物了。
「既然说得出来,表示你能做。」
她怎么觉得这男人挖了个洞让她跳?是自己多嘴了,三缄其口,赶紧把正事办了不就没事了。
「你去做。」他又摆出大老爷的派头。
得,姜凌波心想既然身在虎穴,看在人家把她儿子养那么大的分上,想把小包子带回去,总要付点「保母费」,民以食为天嘛。
「王爷府中可有铁锅?」这时代还是以水煮、汽蒸、火烤为主,竹笼、陶锅才是王道,铁锅到宋朝时期才生产,铁器矜贵,多用在士兵的盔甲和武器上,哪轮得到小百姓拿来煮食浪费?
「厨房是有铁镬。」他挑起了眉。他记得有那么几口,厨房的事他向来不管。
凌波点点头。虽然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是管他是铁镬还是铁锅呢,左右都是炒菜锅,能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能炒菜的锅也就是好锅。
「可有山泉水?」她再问。
「爷命人快马去取。来人,带姜娘子到厨房去,去跟灶上的婆子说,姜娘子要什么人随便她用。」铁镬、山泉水,听起来颇为有趣。
他一喊,外头垂着头进来的是方才进门通报的那个内侍。
「小女子给王爷煎好茶就能把孩子带回去了?」为了来带儿子,铺子还临时休了一天。
天十三咳了咳。「你这是质疑爷的人格?」
「小女子不敢,只是问清楚,心安了比较好做事,王爷您说是吧?」姜凌波悻悻道。
这些神仙们高来高去的,而且翻脸跟翻书一样,不跟他要一句准话,她什么时候才能带包子回家?
天十三再瞧她一眼,眼光闪了闪,善于讨价还价,还真是妇人之流。「爷言出必行。」
「嗯,哪劳烦这位小哥带我去厨房吧。」
既然是王爷的府第,厨房一般不会差,宽敞的院子,又高又宽的厨房,房梁上吊着臓肉风鸡燻肉,墙角屋檐下堆放着酱缸醋瓮酿瓜,大规模的炉灶口呼呼的往外喷着火焰,烧火丫头只管往火膛里添柴,五六个厨婢、庖丁站在高脚桌案后切切洗洗,从容有序。
厨房里的下人一见到姜凌波出现,齐齐的站到一旁去,虽然得了殿下的吩咐,但在打量了姜凌波那身寒酸的衣料和轮椅之后,几个厨娘的脸不由得流露出鄙夷和嘲讽的颜色。
虽说是殿下的客人,怎么穿得比她们这些奴才还不如。
其中有个烧火丫头在看见姜凌波的面目时,除了一脸不敢置信,张大嘴之余甚至悄悄的用脏袖子擦了擦眼。是娘子……
「潘大娘,这位娘子要来灶上做吃食,把铁镬拿出来。」
叫大雁的内侍是服侍在王爷身边的人,地位看起来比这些厨娘又高上许多,他一发话,只见一个约四旬的领头人便站了出来,指使其它人去把大雁要的铁锅找出来。
姜凌波眼看几个大灶、三四个火眼都在蒸煮着食物,一刻离不了人,便道:「不打扰大家干活,留个无用的灶眼和烧火丫头给我打下手便是。」
这些快有一个人高的大灶可不同于自家小院,灶眼烧的都是柴草,很不好对付,别说她不方便,那炉膛里的火苗动不动就从烧火风门口喷出来,溅人一身火星,再一个不注意,没及时添柴,灶里的火又悄悄没了。
胖胖的领头厨娘在告罪后就让其它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该干啥都干啥去,肥肥的指节随便一比。「阿奴,你来给这位娘子烧火。」
阿奴便是那个拭泪的丫头,闻言,她小碎步跑了过来,眼里带着期待和希冀的火苗,可惜接触到姜凌波那无甚波澜的眼神后火苗便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