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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他八成有病(7)

谭骁从小就运动好,体格好,他父亲就干脆买了个武馆给他,请了不少教练认认真真教他怎么打架。谭骁起初就是看电视里那些大侠啊警察啊打起架来特别帅,所以就兴致勃勃地学了好几年,以至于才十几岁就拔到了一米八的个头,身体也比那些只读书的小孩子们壮实漂亮得多。

那时候他就算长着一张很一般的脸,走到哪儿也都是发光的人物。要是有人说认识骁哥,那都是脸上贴金的事儿,可谭骁一点傲气也没有,明朗又亲切,喜欢他的小姑娘围着操场能转一个圈,仰慕他的小弟更是多得能把那个圈儿填满。

而他就是在那段最得意的时光里,遇到了那个惨绿惨绿的倒霉孩子。

那孩子不是突然出现的,事实上,谭骁每次在武馆训练,都能看到一个瘦巴巴的小子窜头窜脑地在玻璃门外晃悠。可是谭骁一看过去,那影子就跟敏捷的野猫似的,哧溜一下就缩没了。

次数多了谭骁就有点哭笑不得,有次兴致来了,就故意躲在了武馆外面,掐准了那瘦小子出现的时间,预备守株待兔。

结果没等来那个孩子,倒是意外听到了几个人的厮打声。

谭骁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概听出是好几个人在打一个人,觉得有点过分,便循着声音找过去。

等找到那个巷子口,果然看到四五个人在围着踢打中间一个已经起不来了的男孩儿,可那男生抱着头闷着声,被好几个人围着揍,硬是一句叫声都没有。谭骁看得来火,直接就抄起巷口竖放着的几根钢管,大吼了一声住手,立刻就喝住了那几个人。

其中一人认出来谭骁,犹豫地喊他,“骁哥?”

谭骁倒是不认得他,不过也不惊讶,他们一家在这个城市里太有名,谁认得他都没什么意外的。有人认识自己更好办事,谭骁拿钢管撞了撞砖石墙,冷声说,“差不多得了,把人打死了你们负责么?”

其他人就算不认识他,听到那声“骁哥”也猜出了大概。他们不敢跟他硬杠,却还是顶嘴道,“骁哥,这事儿你别管,这人谁你知道么?杜家的那个小杂种,我们打他是天经地义,跟你可没关系。”

谭骁愣了一下,听到杜家两个字皱了下眉,手里的管子垂下来,有些犹豫。

杜家,跟他们谭家,可以说是这个小城里最出名的两家了,不过后者是靠真本事受人敬重,前者,根本是因为脏污得臭名昭著。

杜家的媳妇儿是个婊子,这是全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杜家当家的男人常年去大城市打工,老家里留下一个老婆和十几岁的儿子,可这老婆是个四处勾引人丈夫的荡妇,专挑有妇之夫出手,引得好几家都鸡犬不宁。

他们这城市本就不大,风言风语传几天很快整个小城都会知道,杜家男人几年前从外面回来,听说了那些污言秽语,和那婊子对质了一番,然后就在儿子面前,亲手拿着砍刀把自个儿媳妇给砍死了。

砍完了还不解气,又拿着同一把刀,连着三天砍光了所有和他媳妇儿有染的姘头,一连杀了六个人,然后回了家,躺在一片血污里,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死得倒是利索,却把六个家庭活生生给撕烂了。那些家里的孩子们顶着父亲出轨被杀的耻辱,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杜家唯一剩下的那个儿子身上。所有亲戚都不敢要这个孩子,就那么任他自生自灭,天天被一群义愤填膺的半大孩子往死里揍。

他死了爹妈,家里风评又差,打他的又都是被害人的孩子,这档子破事儿小地方的警察都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默认其他人随便折磨这小子。到后来没关系的也来插一脚,那孩子就成了全城小孩欺凌的对象,没人管他死活,都觉得他是父债子偿,活该的。

这些谭骁早就听说过,可因为和那孩子不在一个学校,家也离得远,从来就没有见过。

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了这个在风言风语里苦苦挣扎的男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忌惮全城的流言蜚语,有些迟疑要不要插手这个事情。

毕竟一个妈是婊子,爹是杀人犯的孩子,沾染上的确是够晦气的。

可他犹豫的空当,那个一直蜷缩着的瘦弱身影,吃力地,缓慢地,朝他抬起头来。

谭骁看清了他的脸,登时就愣住了。

那个时不时鬼鬼祟祟在他们武馆外面游荡的孩子,此刻就那么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双眼浑浊而无意识地,朝他看了过来。

谭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握着钢管的手忽然又收紧了,然后抬头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几人,冷声说,“这孩子我要带走,你们是让开,还是跟我干一架?”

很多年后谭骁都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插手,也许以后很多事都不会发生,此刻更不会坐在这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七星级酒店里,笨拙又忐忑地伺候面前这个根本看不透情绪的男人。

杜宁修看他久久不说话,也不追问,只戳了戳盘子里的虾肉,轻声说了句,“再给我剥一个吧。”

谭骁回过神来,唔了一声,又认真地给他剃了一只。

刚要夹起来递过去,杜宁修却说,“你以前不是夹给我的。”

谭骁愣了愣,杜宁修又说,“你从来不用筷子的。”

谭骁忽然明白过来,两边耳朵又跟着泛起红来。

那时候他总哄着那个戒备心极强的小孩儿吃东西,小孩儿不吃,他就洗干净了手,捧在掌心里凑到他鼻尖处逗他。食物的香气每次都引诱得那孩子不停挣扎,谭骁觉得有趣,哄小狗似的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把我手里这些吃完了,我就不逼你吃啦。’

小孩儿有了台阶下,就绷着脸,一脸不情愿地咬他手心里的好吃的,要么是巧克力,要么是糖糕,要么是剥了干净的大闸蟹,要么是撕得一片片很好咬的牛肉脯。他在他掌心里吃了太多好吃的,吃完却还勉为其难地哼一声,一脸不情愿似的,可喉结却出卖了他,总是意犹未尽地咽唾沫。

谭骁想到那时候的杜宁修,再看看眼前这个比从前还要面瘫的男人,笑得有点尴尬,“哎,你都多大了,咋还能那么喂……”

杜宁修却面不改色,盯着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说,“你手心里的很好吃。”

谭骁觉得掌心发烫,可看杜宁修一脸执拗,又不舍得拒绝,只好臊着脸擦了擦一手的蟹汁,把刚剥好的那只虾放到手心里,犹犹豫豫地朝他伸了过去。

杜宁修很快就凑了过来,漂亮的脸蛋抵到他手腕上蹭了下,然后伸出舌尖卷走了那只白嫩嫩的虾。谭骁呼了口气,完成了大工程似的,刚要收回手,掌心却忽然一热,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在他手心里舔了一下,然后顺着掌纹划过,勾住他拇指的指肚,软软地压了一压。

谭骁:“!!”

谭骁猛地抽回手,吃惊又无措地瞪着他。杜宁修却施施然坐直了身体,舌尖以一种特别勾人的弧度缓缓舔过嘴角,然后看着对面瞳孔都在颤抖的男人,淡淡说了一句,“果然,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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