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宁为长生[重生](3)+番外

老侯爷大腿一拍,就这么定下了。

朱定北穿上国子学的学子服,浑身别扭。

前生他除了回京述职和大婚的时候,没有在洛京生活过几日,在塞外风吹雨淋地长大,一身戎装从未离身。现在倒好,男子汉硬朗的肤色被洛京的水土养的娘唧唧的白也就罢了,连武装都要褪下。

摆了摆拖拖拉拉的广袖朱定北的眼神暗淡了一瞬。

老夫人却是欢喜极了,这孩子除了那双眼睛,这浑身气度也像足了王家隽雅的家风。看小孙儿别别扭扭甩了甩广袖唱大戏似得给她作了个揖,屋子里的笑声都没停下来过。

到了入学那日,老夫人特意起早,亲自给朱定北梳头。

青色的学子方巾将硬质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包裹住,老夫人将两尾青带捋顺,暗道这孩子的头发倒是随了他阿爷。用无味的头油将细碎的发茬子弄服帖了,她细细打量了眼不情不愿的孙儿,得意道:“咱们长生长大了以后可怎么好,定是要被姑娘家抢去了。”

朱定北向来知道洛京的贵女独独喜欢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如今自己与这等人作了堆当真不知该笑该恼。

好在老夫人知道他一时不适应,便转头叮嘱孙儿的伴读。

朱水生从小跟着朱定北,是他的玩伴也是他的长随。上一次朱定北坠马差点殒命,他当时都快跟着了断性命,好在小少爷从阎罗王手里抢回一条命来。这之后就算不用别人吩咐,他也将朱定北看得牢牢的,好像随时有人要害朱定北性命似的。

镇北侯府与国子学在洛京一东一西,朱定北被勒令不准骑马,只能在马车上没滋没味地坐了小半个时辰。

山门前已经有人候着,领着二人走过百步梯见两个孩子虽出了汗却一点没有喘气,暗暗点头。

“小侯爷这边请。”他为初来乍到的朱定北介绍了国子学内大致的情况。国子学内分蒙学,讲学,进学,大学四阶,蒙学自不必说,上面三阶却不论年龄不论身份,只看学问。有些人年至弱冠却还在进学,而也有些少年年不及十一便已踏入大学。

每个学阶都有设立天地玄黄四个品级,学得快些的孩子就在天品受教,吸收得慢的话就在黄品,先生因材施教,不会怠慢每一个学子。

又介绍了国子学内的几处所在,最后说道:“琼山后面是女学府,小侯爷若无长辈嘱咐,千万不要往那边去,若是叫师长发现,可是要受罚的。”

朱定北对那些小娘子不敢兴趣,闻言痛快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讲学的学府便到了。

朱定北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讲学黄品,老侯爷深知他的功底,让这臭小子推沙盘还成,拿毛笔可真是比杀敌还烦。也是以己度人,体贴的老侯爷可不愿孙儿在国子学比不过那些饱读诗书的小鬼头,受什么鸟气回来。正在讲学的老夫子停下来,给朱定北挑了一个位置坐下,便端着书继续说。

意外的,这些孩子各个听得津津有味,也没有对他这个外来者表示多少好奇,反而聚精会神地听讲。

朱定北心里纳罕,也静下心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老夫子讲的不是他以为的之乎者也,而是一本县志。比游记更深刻,县志由几代人编撰流传,上面写着那处的风土人情,神话怪谈,奇闻异事,更有些奇花异草,确实很得这些足步不出洛阳府的孩子的喜欢。

不过对于朱定北就没什么吸引力了,他撑着听了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好在他到的时候已晚,很快撞钟的声音传来,让学子们休息一炷香时间,吃吃茶水舒活舒活筋骨。这才有人朝朱定北围上来。

“你就是大元帅的儿子?”那孩子眨巴着眼睛,显然对于大元帅有着很强烈的憧憬。

不等朱定北出声,又一个人从他身后出来,竟是和这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哈哈,阿兄,你看他长得像个小丫头,大元帅肯定不像你画的那样,脸那么红,眼睛还跟铜铃一样大。元帅肯定是长这样的。”

朱定北看着双胞胎兄弟,略在心里过滤了下便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我家里就有一个元帅,你要和我回家看吗?”他对双胞胎中的兄长说道。

楼安康从小对元帅将军就有无限的向往,不过一向乖巧的他虽然有些小激动,却没有答应。反而是他阿弟凑过来:“真的吗?元帅是不是力大如牛,声大如钟。朝敌人吼一声,他们就吓趴下了?”

朱定北却没想过楼尚书的两个孙子小时候是这般模样,也不知听谁说书来的,把元帅想象得比年兽还可怕。

“阿弟,别胡闹。”楼安康把阿弟往身后拉了拉,脸红道:“多谢邀请,可是没有阿爷同意,我们兄弟不敢上门打扰。”

他语气中不无遗憾,朱定北无所谓道:“那你就让你阿爷同意,什么时候想来和我说一声就行。”

兄弟俩都激动起来。

听到他们说话的小孩三三两两聚过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元帅长相的讨论会。等到大元帅已经从一个红脸大眼的壮汉,变成了一个白毛白须脚掌比山宽一手能遮天的巨人,解手回来的老夫子拍了拍教执,这伙孩子才散去。

朱定北没有进入一个新环境的拘谨,身边都是孩子,在国子学从蒙学升上讲学的同龄孩子却没有塞外孩童那般爱玩闹,在学堂上规规矩矩,反而衬得他这个皮囊里住着二十七岁大汉的小子像个顽童似得。

这新课没有再讲故事,老夫子把竹简一一分发下去,指导孩子们学书写字。

面对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没轻重的时候,所以教案都是刻在竹简上以防损坏。写字则是在孩子各家自备的白纸上。

竹简上写的正是前面老夫子说的县志,因为朱定北半路进来,他便重点关注了这个故事没听齐全的孩子,耐心问他可有不认识的字或看不明白的地方。看他摇头,便叫他依着竹简誊写习字。

朱定北老脸一红。

作为朱家军曾经的少帅,不敢说是学富五车,起码字都能认全的。只是那一手字……哎,多少年了都练不出来,倒是他老爹乐呵呵地道:不错,这字着实难得。就是请天下第一的临摹师傅来写也模仿不来半点咱们少帅的气度,再不怕仿造文书了。

在老夫子殷切的目光下,朱定北硬着头皮提笔写了起来。

老夫子却是没有表露嫌弃,主要是这半大的孩子写字再好也有形无骨,只要书写端方即可。不过他看朱定北运笔有力,书写犹如游龙走凤,硬朗的风骨跃然纸上,只是字形欠缺。他一想也是,这孩子在塞外长大,能静下心来读书习字已是不易,也没人教导他书法,写不出好看的字体不足为奇。

难得的是这出自将门与生俱来的风采,有了这底子,要矫正书写,只需时日。

他欣然起身,对朱定北嘱咐了一句如有不懂的地方不要羞于开口,怡怡然就往其他学子的身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