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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会说话(92)

他的目标很明确,可还没等他触碰到两瓣柔软,先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声,“哥哥。”

许知意愣住。

余愿黑亮的眼瞳闪闪发光,带着一点羞怯和兴奋向许知意分享雪地里挖到的果子,“喜欢哥哥......”

许知意顿时直起身,震惊得半个音符都发不出来。

-

凌晨十二点多,出租车停在学生公寓楼下。

车门打开,里面俨然是许知意和余愿。

久侯在公寓的李文轩带着怒意上前,劈头盖脑一顿教训。

许知意兴致不高,也懒得装乖,敷衍地应了两句。

两人“失踪”了一晚上,当务之急是跟章书闻报平安。李文轩又累又气,没有心思跟许知意问责,将余愿落在画室的手机递出去,“章书闻找了你一晚上,给他打个电话吧。”

余愿一看时间,瞪大了眼睛。

从前太多的等待让他难辨时间流逝的长短,两刻钟和两个小时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看向许知意,脸上是被欺骗过后的气恼。

许知意早在打车时就发现手机有几十通未接来电,除了父母和画室打开的,还有陌生号码。他不必过多的揣量就能猜到号码的主人是谁,可他不想接,特别是当听见余愿近乎震耳欲聋的那四个字后。

许知意避开了余愿质问的目光,用力地咬住了牙。

远在苏省的章书闻笔直地站在窗前,他不知站了多久,四肢微微发麻。窗外的枝叶像极了炫耀的得胜者,在夜风中张牙舞爪。

急促的铃声劈开沉寂。

他指骨微动,先是走到了床边坐下,才挂断响铃,改而给余愿拨视频通话。

“哥哥.....”

屏幕里的余愿焦急地喊他,入镜的还有许知意的半个肩膀。

章书闻气定神闲,“很晚了,玩得开心吗?”

余愿以为哥哥会生他的气,但章书闻还是那么温柔。他眨巴眨巴眼睛,将毛绒乌龟举到镜头前,“元元!”

余愿是笑着的,开心与否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回答了。

章书闻也很浅淡地笑了笑,“你们去抓娃娃了,还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再平缓不过,仿佛发现联络不到余愿后第一时间求助李文轩的不是他,仿佛往许知意的手机里打了十几通电话不是他,仿佛在酒店的房间里竭力压制焦躁与不安的也不是他。

他只是真心实意地关切余愿去哪儿玩、玩得高不高兴的兄长。

余愿有问必答,下意识地看向今晚待在一起的许知意,但这几个小时他们做了太多事情,他没法立刻地转换成语言。

章书闻也不为难他,笑说:“等我回家再一件件告诉我吧。”话锋一转,“知意,我能跟你说两句吗?”

猝然被点名的许知意挤进了屏幕里。

章书闻看着对方和余愿挨在一块儿的肩膀,笑意不减,“我听文轩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先祝你生日快乐。”

做好迎接章书闻怒火的许知意没想到对方这么心平气和,唔的一声,反倒尴尬起来,“谢谢......”

“但过生日归过生日,凡事还是得有个度,以后不要再做让家里人担心的事情了。”

章书闻其实比许知意大不了多少,却寥寥几句把对方放在了晚辈的位子上,“你可能不太清楚愿愿的情况,从小到大他没怎么离开过我,我们约定好的事情他也从来都不会食言。”

“今晚是个例外,不过我相信愿愿不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他目光转向余愿,“是吗,愿愿?”

余愿马不停蹄地点头。

章书闻又温声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去吧,愿愿也该休息了。”

许知意压根没有插话的机会,实际上也确实是他理亏,而章书闻甚至连半点责怪都没有,这使得他只能被迫接受章书闻的“教诲”。

“文轩,今晚辛苦你了。”手机转到李文轩的手中,章书闻诚挚道谢。

李文轩长出一口气,“人找到了就好。快到门禁点了,我得赶快走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今晚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章书闻直到亲眼见着余愿锁了房门才挂断通话。

屏幕暗下来,他的肩膀也微微地松动,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在余愿失联的这两个多小时里,他一再地告诉自己不必胡思乱想。

跟朋友出去玩、给朋友庆生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普通到无足挂齿的人生经历,余愿也该去体会、品味这份快乐。

他当然希望余愿能一直乐乐陶陶,可是在屏幕里见到余愿的笑脸,他才发现他的心思并不是那么纯粹,他也没有那么大方。

他好像在无形之中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非得用最精准的秤砣计算余愿每个笑容的重量,细致到一克一两。

不对,这不对——不管是他今晚过分紧绷的情绪,还是故意给自己披上镇静的伪装和许知意对话,这样的行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异样的。

余愿有独立的人格,哪怕他保障了对方的衣食温饱,他也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控制欲望。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余愿回报他什么,更没有要向余愿索取什么。

如果他当真想索求,根本无需等到现在。

章书闻因自己这个陡然冒出来的念头而心惊不已,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反倒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阖眼,用道德和礼法为缚,主动把自己架上了高台,逼退了汹涌滋长的藤蔓。

可惜这时候的章书闻还不能明白,藤蔓有着惊人的生长力,即使没有阳光的养润,也会在阴暗潮湿里疯狂植根,终有一日会积聚足以穿透铁壁铜墙的澎湃力量。

第67章

因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章书闻回程的飞机晚点了,整个团队在机场耗了整整三个钟。

一路奔波,众人都累得像黄花菜,互相道别就各自回家。

章书闻抵达大学城已经快凌晨了,时间太晚,出租车进不去,司机在路边把他放了下来,他顺着校道还得再走十来分钟的路程。

他已经事先告知过余愿不必等他,虽然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余愿大概率不会听他的。但当他拖着行李箱转过路面,迎着一路的灯光望过去,见到尽头的缩影时,脚步还是微微地顿了顿。

闷热的深夜,四周寂寥,余愿半垂着脑袋站在公寓门前的花圃旁。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为了能让章书闻在第一时间看到他,选了个最明亮的位置。

趋光的蚊虫不断地在他头顶上盘旋,密密麻麻形成黑色的小漩涡,看着触目惊心,可他并没有因为蚊蚁的叮咬而挪动半步,就这么笨拙地、执拗地站在光里等待着。

好像无论需要等多久,他都甘之如饴。

章书闻心里有块地方软绵绵地塌陷着,就像是被放进温锅里的冰冻巧克力,冷硬逐渐化作甜而甘的浓浆。他放轻了脚步,但等走近了,滚动的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声响依旧逃不过余愿警惕的大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