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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覆水(18)+番外

慕容冲勒住缰绳,腹诽道,若是什么都不想管,还御驾亲征做什么,白白让各将领慌张一场。

“阿房侯少年英雄,不知对如今战局如何看?”旁边有个幕僚早就看不惯慕容冲小小年纪就在天王身边随侍,见慕容冲独自一人,便想找找他的晦气。

慕容冲看他一眼,根本懒得搭话。

那幕僚见慕容冲对自己熟视无睹,面上很是挂不住,不依不饶道:“莫不是阿房侯早有良策,却不愿与我等共享吧?”

慕容冲脾气上来,冷笑一声,用马鞭指着那幕僚,“本侯就算献计献策,也是献给天王,与阁下又有何干系?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分明就是自恃身份,瞧不起人了,那幕僚许是跟了苻坚许久,也比较硬气,身边又聚着一群同僚,便叫嚣着要讨个说法。

就在此时,苻坚为此处喧闹所动,转身看了过来。

那些幕僚见此情景,纷纷噤声,不敢开口。

苻坚蹙眉,“怎么回事?”

众人方才欺负慕容冲年纪小,又是亡国王子,此时才想起他好歹方方封侯,心里都有些后怕。

“无事。”慕容冲却不想与他们啰嗦,径自一扬鞭,策马向前走去。

苻坚见了他,更是百感交集,他已安排妥当,今夜时会有一场突袭,到那时会有最忠心的暗卫放冷箭,到时候再说慕容冲为了护主,惨死在暗箭之下,这般对太子对太子妃也都有个说法,再追封他一个美谥,自己与他这两世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只可惜了慕容冲。

本该属于他的荣光与未来,都不会再有了。

苻坚静静凝视着他,本已坚如磐石的杀心禁不住又有些动摇。

留意到帝王的注视,慕容冲看过去,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夜色暗沉,大多数的士卒们都已入梦。

苻坚睁着眼看着帐顶,在心中百般唾弃自己。前世好歹是在战场上决出胜负,此生却要仗着自己通晓前事,就暗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做了一辈子英雄,到头来还是做了个自己最为不齿的欺负妇孺的小人。

子时就快到了,苻坚阖上眼,默默在心中计数。伪装成敌军死士的暗卫,此刻应该已经出现在营中了吧……

再过一炷香的功夫,慕容冲就会魂飞魄散,而他所赋予自己的所有贪欲痴恋与屈辱也会就此抹去。

苻坚猛然起身,取了身旁佩剑,想即刻去收回成命。

也就是在此时,他突然听闻帐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警觉往外一撇,竟隔着帐帘瞥见刀刃的雪光。

苻坚一个鲤鱼打挺,从另一端划开帐子便跳了出去,果不其然看到有数名黑衣人悄悄合围自己的帅帐。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过,正中其中一人的左眼,竟是个上杀,苻坚还来不得赞一声好箭法,就被其中一刺客发觉,不得不与他缠斗起来。

“近卫军都在何处?还不赶紧护驾?”

苻坚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慕容冲只着中衣,手持长弓站在不远处,仿佛在努力向着他这个位置冲杀过来,面色是从未见过的肃杀。

本想设计将对方暗害,却不料还为他所救,苻坚口中阵阵发苦,既觉得自己卑劣到了极点,又万不忘却前世之仇,还忍不住地想起前世长安紫宫厮守时候,这么一来难免有些失神。

这一失神可就坏了大事,苻坚眼见着其中一黑衣人手中剑尖向着自己刺过来,而自己躲无可躲。

重活一世,就算不重振霸业,也未想着会死于如此宵小之手,苻坚站直了身子,笑出了声。

有刀剑戳中皮肉之声,自己却并未迎来意想中的疼痛,苻坚恍惚地看过去,发现慕容冲手中弓箭堪堪拦了一下剑势,可到底还是用肩膀硬挡了一下,白色中衣上染了血,在夜色下格外可怖。

“你不会躲么?”慕容冲厉声喝道。

苻坚一边拔剑杀敌,一边将慕容冲挡在身后,正瞥见之前安排刺杀慕容冲的死士也合拢过来,正蠢蠢欲动。

五味杂陈,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略有遗憾,苻坚对头目做了个不再动手的手势,“护驾!召军医。”

今日之事猝不及防,直到半个时辰后苻坚才得以坐回帐中,看着军医为慕容冲医治。

“陛下,”杨安匆匆而来,“臣救驾来迟。只是臣审了刺客们,倒是发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苻坚微微侧过头,笑了,“朕猜想,他们并非南人口音,也非巴蜀口音,反倒有些像是北人,甚至有些是异族人,是也不是?”

“陛下圣明,刺客人数不多,一共也不过百人,可似乎在军中有内应,才可长驱直入。他们身上都藏了毒,臣来不及细细盘问,他们便都服毒自尽了。”杨安踌躇道,“其中有几人高鼻深目,肤色白皙……”

话音未落,许多人便看向正半褪衣衫,让军医包扎的慕容冲。

苻坚淡淡道:“尚未定论,不可胡乱猜疑。何况就算当真是鲜卑某部,龙生九子,尚有不同,人亦是如此。方才阿房侯救驾有功,再赏封邑千户。”

慕容冲在榻上俯身谢了恩,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早就看出苻坚对慕容垂等人似有不满,隐隐有扶持自己与他们抗衡、将鲜卑部分而治之之意,此次不管行刺的是否是鲜卑族人,他与其余人划清界限、取得苻坚信重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不虚此行。

第二十章

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行刺,此时对苻坚而言,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他不得不再次调整自己对慕容冲的对策。

不谈风月,前世他灭慕容冲之国,慕容冲也率军攻进了他的首都;今生他与慕容冲有灭国之仇,可也有教导提携之功,更因了苻宏而有了亲戚之谊。

若算起情债来,前世他强迫慕容冲姐弟在前,慕容冲逢迎媚上、祸乱后宫在后;他许慕容冲高官显职,为他栽下阿房十万株梧桐,哪怕是兵临城下都还念着一件锦衣的情意,慕容冲还他十里焦土,废城一座;今生倒是简单,他强迫了慕容冲一人,低声下气地求其宽宥,二人之间形成一种不想不提且当不曾发生的默契,而如今慕容冲又救了他一命,这笔烂账……这辈子倒显得自己欠他多些。

“陛下。”致远见苻坚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想起陛下每每遇到阿房侯的事体,便会失了方寸,他虽是个内侍,也知其中隐患,心中更加忧虑。

苻坚长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前世的慕容冲此时烟视媚行、跋扈恣肆,不似今日的慕容冲,不管实际如何,总是表现得隐忍静默、明慧知礼。既然此间差异,有如天地,他便权当前生今世是两个人。

毕竟前世的慕容冲不会在危难之时为自己挡刀,他只会如奸猾狡诈的野兽一般,在自己脆弱不设防之时,从后心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今生欠了人家一条命,再想致对方于死地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