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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覆水(19)+番外

苻坚突然目光一顿,缓缓笑了,明着杀你是不行,但朕可以捧杀你。

无度的恩宠,逾制的宠信,无限风光背后是将人架在火上烤,还无损道义。

苻坚提笔给王猛写了一封密信,信里提出了个自认为阴损至极的法子——将慕容氏分而治之,冷着慕容垂,宠着慕容冲,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再捧杀慕容冲。

不愧是深谙兵法的大秦天王,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是第二日天还未亮,不过两个时辰前刚离去的天王又来探看了,探看也便罢了,还带来了战场上颇为奢侈的羊羹。

“得蒙陛下亲临,臣不曾远迎,实是罪该万死……”慕容冲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行礼,被苻坚按下。

苻坚淡淡看他一眼,“你有伤在身,此处又无旁人,这些虚礼便也不必了。”

致远将羊羹递上,“这是陛下连夜嘱咐火头军现宰的羔羊,陛下自己都不曾用上一口,阿房侯,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呐。”

他这话一说,慕容冲只好再行礼谢恩,又被苻坚按住肩膀,“伤还未好,便不用挣动了,免得伤口崩开,以后再好就难了。”

说罢,苻坚亲自接了羊羹递给他,“趁热吧。”

慕容冲哪里知道他打的算盘,只知他一贯对自己不错,又救驾有功,这几日关切些也是寻常,便接过用了。

苻坚看着他小口进食,“战场奔波,不适宜养伤,你看你是先行回长安休养,还是折返仇池?”

慕容冲想都未想,“臣既非先锋,又非大将,不过这点小伤,难道就上不得马了?臣还请随军,不给地方官吏添乱了。”

苻坚也不坚持,“也罢,但好歹是皮肉伤,骑马到底颠簸,你还是坐车吧。”

至此,慕容冲又开始了骖乘的圣眷生涯,苻晖有次来探看伤员,还取笑他,“不亏在燕做过大司马的人,须知大司马大将军才能骖乘呢。”

慕容冲当时只凉凉地看他一眼,“不如我也劈你一剑,让你也得个大司马做做?”

此番苻坚带去的三名勋贵子弟表现得都颇为扎眼,苻丕苻晖均斩敌军首级十数个,俱得了封赏,而慕容冲虽然不曾杀敌一人,可救驾之功论起来,却又关系国祚,是什么功劳都比不上的了。

不知是否是苻坚坐镇,王师声势大振,还未到年底,捷报便频频传来。

直至杨安、毛当进军,攻陷益州的消息传到中军。一路征伐的众将士才终于有了实感——凯旋的日子,怕是真的到了。

慕容冲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便又开始跟着苻坚做起主簿录事的活计,这日他带着西南诸夷来归的消息进了主帐,就见苻坚冷着脸坐在上面,苻丕垂首站在一旁,苻晖跪在正中。

苻坚看他一眼,慕容冲便硬着头皮报道:“恭贺陛下,邛、莋、夜郎诸夷来归,杨将军已安排妥当,只是他们想一睹天颜,不知陛下……”

“转告他们,将士思乡,朕回銮心切,此番便不见了,日后他们入长安朝贡时,朕再设宴款待。”苻坚冷声道。

“是。”慕容冲刚想抽身离开,却被苻晖扯住下裳,求救地看他。

苻坚瞥见他小动作,更是来气,怒道:“你去拽阿房侯又有什么用?指望他为你说半句好话么?也罢,你自己若是不觉丢人现眼,你便大声告诉阿房侯,你这个孽障都做了什么!”

这么一来,慕容冲倒是避嫌不得,只好默然听着好比烂账的帝王家事。

“王父,二弟只是年少气盛,难免失了分寸,今日王父训诫之后,他定会三省己身,引以为戒……”

“王父!”苻晖凄切道,“儿子真的知错了,还请你饶过儿子这遭吧!”

慕容冲垂首不语,用余光瞥见苻晖衣衫凌乱、面色潮红,拜苻坚所赐,他也不是不通人事,立刻心里便有了答案。

以苻晖身份之尊,自然不会与将士们一同去低贱的军妓营取乐。

那么在军纪严苛的秦军中,唯一可能有女人的便是……

按例帝王亲征,总会带上一两个嫔妃,苻坚日理万机,自然未留意此事,来了后发觉竟有两个低品嫔妃随驾,他自信佛两年不近后宫,此番也不破戒,便将他们留在了仇池。

难不成便是此两人引发的祸端?

第二十一章

苻晖抖似筛糠,匍匐在地,根本不敢去看盛怒之下的帝王。

苻丕也跟着跪下,抱住苻坚的腿哀求道,“王父,弟弟一路跟着您南征北战,营中寂寞,难免行差蹈错,他也知道错了……不过是个女人,何必为此伤了骨肉之情!”

慕容冲目光一黯,他与苻丕本无交集,本以为他如长相一般是个憨直之人,想不到也是暗含心机,这些话乍一看是为幼弟着急上火的兄长的情急之言,可仔细一想却暗含杀机——营中寂寞会让苻坚想起军法军纪,女人、骨头之情等语几乎是直指苻晖让帝王头上变色了。

听了这话,一般男人能忍?

而事实是苻坚当真并未再忍,冷声道:“来人,将这两个孽障都给朕羁押起来,着人立刻查清此事,至于那个贱人,立刻绞死,今日之事,但凡谁透出去一丝口风,朕都让他跟着陪葬。”

天子之怒,真龙之威,除去被殃及跟着羁押的苻丕愣在当场外,在场众人都跟着跪伏在地。

慕容冲心中纳罕,他跟在苻坚左近已有一阵子,从未见过他动怒,单纯因这点小事就震怒至此,实在不像是他一贯所为,于是便偷眼瞥苻坚,却不禁愣了愣。

苻坚悠然站着,四肢舒展,哪里看得出半点语气里的紧绷?他淡淡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面上其实并无什么特殊神色,只是古井无波的眼中带着悲悯,微微上扬的嘴角透出几分轻蔑。

然后他朝慕容冲望了过来,慕容冲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苻坚也在看着慕容冲,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没有惧怕、没有惶恐,只有勘破他心事的恍然。

多么可笑,轮回一场,物换星移,孤家寡人到了最后,最懂他的,怕还是那个上辈子就善察圣意、简在帝心的慕容冲。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王子均被押走,众人亦纷纷告退,苻坚留住了慕容冲。

二人久久不语,直到苻坚淡淡道:“朕是为了宏儿。”

立有战功的庶长子,从古至今都是太子心腹之患。

踌躇满志而去,却身陷囹圄后归,群臣自是看在眼里,几乎可以认定苻丕、苻晖日后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陛下日后还会启用他们么?”慕容冲低声问。

苻坚轻轻“嗯”了一声,疲惫不堪地坐回案旁。

慕容冲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你父皇生前更中意你还是慕容暐?”

慕容冲看着帐中摇曳的烛火,“父皇早逝,这个问题恐怕臣也无法回答陛下了。不过母后稍微偏疼我些,常说长子继承国祚,自然要严苛些,幼子常承欢膝下,便是用来疼的。皇兄倒是无甚芥蒂,我想我后来得封大司马,也是因了这个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