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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忧传(6)

“子忧!”景睿永远是一脸喜气洋洋,一边兴奋的双手一拍一边从门口直奔颜子忧跑过来。

跑到了跟前,景睿皱着眉低头看差点踩上去的牡丹,“哪里采来的牡丹,好端端的扔在地上?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景睿弯腰去捡,抓在手里的一瞬,身子一僵。他匆忙直起身对着颜子忧大笑道:“子忧,这是你画的吧!”

颜子忧微微惊讶的问:“八王爷怎么知道?”

景睿一边大力拍着颜子忧的肩膀一边哈哈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嘛!去年过年时我去看你,你正对着墙上挂的一幅烧鸡画口水直流,这种画饼充饥的事情是你的拿手好戏啊!还别说,你那烧鸡画的可真像,这牡丹我刚刚也以为是真的……”景睿一抬眼正对上颜子忧一年只得见一次的极品微笑,顿时脊背冰凉,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王爷真是子忧的知己。”颜子忧已经取回自己的扇子,一边扇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笑道。

“咳、咳,子忧,那个……对了!画呢,画看了吗?”景睿终于找到了摆脱颜子忧杀人目光的话题,“赵先生,画可给颜子忧看了?”

“王爷说的什么画?”赵择端一时被问蒙了。

“就是日本国使者柏木藏人的画啊!”景睿急得一跺脚。

“子忧没说来看柏木的画啊?”赵择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画院从早到晚的看看出什么了啊?颜悦是我请来应对日本国使者的,难道你们到现在连画都没拿给他看吗?”景睿作色道。

“啊?啊,这样。”赵择端被这个蛮横的王爷吓得有些无措,“画就在这边,子忧……”

“不必麻烦了,赵大人。画改日再看。“颜子忧冲赵择端微笑道,径自转身离开。

“子忧!等下!”景睿赶出去叫道。知道颜子忧这人最好面子,刚刚不小心当众说了他寒酸嘴馋的窘态,此刻他定是在心中将自己千刀万剐。“子忧,时候不早了,我在御花园里摆了桌宴席,一起用午膳如何?”景睿开始诱惑道。

“谢,免了。”颜子忧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

“三鲜笋炒鹌子、酒醋蹄酥片、百宜羹,还有新贡来的九酝春……”景睿委屈的掰着手指数到。

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景睿一笑,又快步折回画室,唤道:“止渊,秦将军,周将军三位也一同用膳吧!”

至此画室事件算是告一段落。至于之后民间流传的诸多版本,恕小生这里不能一一赘述。

御花园。

当下时令百花斗艳,粉蝶翩跹。亭下一圆桌,珍馐满席。

景睿既接待过文举武举的进士,又是宴席的主人,招待自然殷勤。此人向来是不摆王爷架子的。当然,就算想摆也横竖不像。

景睿东拉西扯,陆明谦含笑倾听,周俨温点头附和,秦破阵望天看地,颜子忧静静喝酒。

“子忧。”景睿实在撑不下去,唤了一声。

“何事?”此时颜子忧神情写意,大约是酒喝的尽兴,看去也少了些平日里的冷淡。

见老友不记仇了,景睿心里便安稳下来,自己惦记着的蝉儿姑娘又有了着落。

“子忧,方才在画院,那些人是不是对你挑衅了?”景睿问道。

颜子忧停下举到唇边的酒杯,伸出去冲景睿抬了抬,道:“八爷,颜悦敬你这句。”

“我就说嘛,”景睿得意笑道,“子忧你向来不干无利可图之事,画只烧鸡看着还能解馋,画朵牡丹,又不是能吃能穿之物,何况工笔又费神费力,若不是被逼无奈,你哪里会费这劳什子……”

颜子忧那杯酒还未喝完,手僵在了那里。

陆明谦桌下用膝盖顶了顶景睿的大腿。景睿心道不好,慌慌张张的转而说道:“子忧,这边的二位你还不认识呢吧?这位是周俨温周将军,这边这位是秦破阵秦将军,也是今年的武状元。”

“这位是颜……”景睿又转而对周秦二人道。

“不劳烦王爷,颜七杯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秦破阵一笑。

三人浅浅寒暄了几句。秦破阵虽然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一向嗜美男如命的颜子忧却似乎毫不感兴趣;而秦破阵颦笑间总带着些骨子里的桀骜不羁,也不是主动搭话的人。于是整个午宴下来,除了这几句寒暄,二人再未说一字。

午宴结束后,有内臣传皇上口谕令陆明谦到御书房。景睿则留在宫中。颜子忧谢绝了景睿的马车,一个人如来时一般向宣德门走去。

“破阵,我觉得颜七杯也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可理喻嘛!”周俨温对走在身边的好友说道。

“怎么,才相识一日你就看上他了?”秦破阵抱臂笑曰。

“破阵!我不是那个意思……”生性规矩的周俨温红着脸反驳。

秦破阵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过了大庆门,却见一青衫男子摇扇在前。

“子忧兄!”周俨温快走了几步上前叫道。

“周将军。”颜子忧停下步子转身,微笑的看着这个面相柔和的有点女气的武将。

“子忧兄的马车也在宣德门外候着吗?”周俨温问,他身后的秦破阵对好友天真的问题偏过脸去。

“悦没有马车,不过走到街上的话应该就可以叫到牛车了。”颜子忧坦然答道。

周俨温无意间戳了别人短处,心中一下子愧疚起来,慌忙想请颜子忧一同坐马车,却不料一直一言不发的秦破阵先开了口:“子忧兄不嫌弃的话,破阵的马车可以送你一程。”

“不劳烦……”颜子忧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正在受良心谴责的周俨温握住了双手,恳切的劝道:“子忧兄就不要推辞了!”

周俨温双颊微红,眉尖若蹙,一双眼睛雾气濛濛。

面对这种景色,颜子忧到了嘴边的推辞就毫无疑问的变成了“周将军,你实在是个敦厚之人啊!”此人的鬼迷心窍,无药可救,可见一斑。

马车微微颠簸,穿行在汴梁御街上。

车中秦破阵与周俨温同坐一侧,对面是轻轻摇着扇子的颜子忧。

马车内光线透进来有些昏暗,颜子忧斜倚在车壁,因为喝了酒面色苍白,唇却潮湿红润。或许是光线所致,周俨温原本觉得风轻云淡的男子,此刻却有了几分冶艳的味道。

而从一上马车就闻到的香气,更加重了这种气氛。

“子忧兄……”周俨温忍不住叫道。

颜子忧和颜悦色的注视着周俨温。

“子忧兄用的是何种衣香啊?”

“衣香?悦不曾熏衣啊?”颜子忧有些惊讶。

“哎?这就怪了,香气明明是从子忧兄这边传来的啊。”周俨温求证的看了看秦破阵,然而秦破阵却正撩着帘子望着窗外。

颜子忧低头闻了闻袖口,思忖了片刻,了然道:“周将军闻到的怕是这檀木折扇的香气吧,混了九酝春的酒香,味道便不似檀香了,也难怪周将军误当成了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