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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鹊君(37)

墨青蓝带着上官菊私奔了。

墨青蓝虽然不拘礼法,但到底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从来没做过比这更出格的事。他爹是兵部尚书,立刻表明立场,与这个不孝子断绝关系,扫地出门。

墨青蓝终归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谋生的手段。他带着上官菊投奔了不少往日的好友,大多被打发些盘缠就避而不见了。他那时不过二十岁,却因此而遍尝人情冷暖。上官菊一贯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吃不得苦头。那段时间墨青蓝卖过字画,典过玉佩,还到勾栏里卖过词赋。他娘可怜他这个独生子,时不时地偷偷送些银两给他。

日子过得虽然拮据,可墨青蓝毕竟是南朝的名人。上官菊跟着他南南北北见识了不少世面。他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事情。比如宵王爷容貌可与和墨青蓝媲美,却比他身份高贵;比如赵大儒的学识也可与墨青蓝一拼,酒席中却比他更出风头。其实比墨青蓝更出色的人很多,只是他之前窝在扬州这弹丸之地,没有见到过。此外,上官菊还发现,其实墨青蓝也有很多灰头土脸的时候,他也有很多狼狈的姿态,不雅的习惯。

在上官菊的这些新发现中,有一件事最深的吸引了他。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变长了,个子长高了,宴会时有人赞他姿容,走在街上有人回头顾盼。

他已经不再是个卑微的丑小鸭了,墨青蓝霸占了他两年青春韶华,难道还要让他继续霸占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上官菊收到了一封家书。墨青蓝陪着他赶回了扬州老家。

上官菊扑到在他爹的病榻前。老头子嚎叫着爬起,指着上官菊身后静静伫立的墨青蓝,听不清他在骂些什么,只见他口吐鲜血,吐了数升便断了气。

上官菊背对着他,良久道:“到此为止吧。”

墨青蓝说:“菊,你多保重。”

墨青蓝离开了扬州。那时他娘已去世,他爹令人守着不准他回成都府的墨宅,他也不愿去京城求他爹。

墨青蓝在大小勾栏里过了几个月自暴自弃的日子。后来在蓬莱岛上的一个酒席中,碰到了上官菊。那时文坛上的人习惯称墨青蓝、上官菊、易卯之等人为临海八仙,上官菊曾模仿墨青蓝的诗文,借此已立足南朝文坛。

上官菊显得成熟了很多,他身边也围着几个年轻人。上官菊指着墨青蓝告诉他们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墨青蓝。于是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墨公子只喜欢十几岁的小少年!”“墨公子不拘于礼法,娘亲去世时也不服丧!”“墨公子去勾栏院卖过诗词!”“墨公子后脖子上有一块胎记,所以他总是披长发……”

墨青蓝微笑着,一如上官菊在望海阁初见他时那般,默默喝着自己的酒。

上官菊端着两杯酒走过来赔罪。

那一夜墨青蓝喝醉了。上官菊着他那一群人把他扛回房间。墨青蓝醉的手脚都抬不起,但他头脑却清醒的很。

上官菊趴在他身上,笑着说:“青蓝,我们再做一次吧,好不好?”

墨青蓝想回答,但却发不出声音。他茫然地看着上官菊。

“以前每次都是你在上面,今天换一换好吗?”上官菊诡笑起来,他身边的那些年轻人开始动手脱墨青蓝的衣服。

那一夜雷电交加。

他们一共七个人,墨青蓝痛苦不堪时就数次数,数着数着昏过去。他再睁开眼时,迷药的劲儿已经过了。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满身狼籍。

他胡乱穿上衣服,在瓢泼大雨中疯了一般奔跑。他觉得自己浑身在流血,肮脏而耻辱。

他的自尊被击溃,他苦心经营的优雅被嘲笑,他无意识地,却狂奔上了望海阁。

他呆傻了一般望着这里,他和菊初见的地方。那时他光华耀眼,从容写意,那时菊翩翩少年,青涩单纯。如今他无家可归,声名狼藉,如今他被他深深爱过的人背叛羞辱。

墨青蓝这个人完蛋了。

望海阁建在悬崖上,面临大海,故得此名。墨青蓝哀嚎着爬上窗口,大雨打在他□的胸前,狂风吹得他长发乱舞,闪电照亮他扭曲的脸。

墨青蓝这个人完蛋了。

他怪叫着一头冲下去。

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之后,他看到了头顶的乌云,身旁咆哮的大海。他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这个人此刻正站在悬崖下的礁石上。

“我始终认为,活着的人才最值得骄傲。你是墨青蓝吧。”

“你是谁?”墨青蓝沙哑地问。

“景泰胤。”男人回答。

第三十章 黄袍加身

春去秋来,枢密院的人事巨变,在京军、殿前司等长官也都换上了新面孔。朝中不少人抱怨连连,说墨青蓝是任人唯亲。不过因为有天衍帝给他撑腰,所有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那些老臣们和新贵的矛盾愈发激烈,暗流汹涌。

天衍在内娈幸宠臣,在外流连勾栏。他几次去露水坊点头牌相公红叶服侍。南朝人对天衍帝的印象,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一日天衍坐在垂拱殿中,有黄门用银盘托进来一张松花笺,说是红叶公子送来的。天衍露出了酒色之徒的微笑。他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

景爷,今夜子时三刻北巷口松子何家东去五十步,红叶盛装相候。

这是昭王与墨青蓝接头的时间地点,天衍一直着红叶暗中调查。此时他起身叫女官更衣。

“官家这是去哪啊?”女官问。

“我去吴府看看云姬美人。”天衍笑道。

这是靠近南熏门的一家小客店。

闻重只身坐在客房中,手里拿着细烟杆,闭目凝神。窗外只有秋风吹动枯叶的沙沙作响。房门轻轻地动了一下,闻重欠起身来。

门开了,进来一个戴狗皮帽子的中年汉子。

他拜道:“闻大人。”

“如何?”闻重问。

“昭王七千骑兵已经出动,三万主力也已经在东海整装待发。”

现如今京城有四千步兵,半月内能调来的精装部队有五万人。闻重思忖着。“你再去暗中跟着。”闻重对汉子道。汉子称诺,重新戴上狗皮帽子开门左右看了看,悄声离去。

现在入宫让天衍调兵,可以赶在昭王主力到达前部署完备。闻重起身出了客店。

外面天色暗淡,南熏门远离闹市,闻重步履匆匆,要赶到朱雀门一带叫马车入宫。这样阒无人影的街道,他却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闻重心中戒备起来。

“闻大人。”他突然听到身后熟悉的人声,回头望去。

闻重刚刚定睛,只觉脑后一阵风,什么东西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心念不好,挣扎了几下,就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浑身酸麻,闻重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类似于民宅的地方。然后他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个老臣。

“闻大人,您醒了。”方浩问首先拜道,他身边站着张延、胡瑥端、许思等一版跟随泰明帝多年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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