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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22)+番外

别苑中除去他三人,均为轩辕符眼线,周琦一言一行、一日三餐都有专人回报。门口时刻有卫兵巡逻,想要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想到这里,周琦的神情阴沉下来,他自己是生是死并无关系,但他首先要确保在夺嫡之争中,轩辕符即使不支持太子也不能倒向其他皇子,尤其是四皇子;再其次,虽然有些天方夜谭,但是他必须让东宫和周家所有留在陇右的人都平安无事地回到中原。

他们留在凉州是出于忠心,可是他们没有义务陪着周琦一道送死。

“想什么呢?”

周琦一震,回头见是轩辕符。

“王爷。”周琦行礼。

轩辕符看起来有些焦躁,脸色铁青。

周琦没说话,袖手站在一边,心下暗暗揣测。

轩辕符看他:“近日为何不去朝会?”

周琦淡淡道:“酷暑难当,贱体欠佳。”

轩辕符在案边随意坐下,立即便有下人们端上解暑汤,而胡总管亦呈上如同小山一般的卷宗:“王爷,这些是陇右各郡关于旱灾的邸报。”

轩辕符将解暑汤一饮而尽,打开卷宗。

“去弹琴。”

周琦站在原地未动。

轩辕符看他一眼,对胡总管吩咐道:“把焦尾琴拿来。”

胡总管犹豫道:“回王爷的话,上次宴请吐蕃使臣时,那琴弦断了。至今还未找到好的琴师……”

轩辕符冷笑:“周公子果然娇贵,天下的琴,除了焦尾,竟都弹不得么?”

周琦低头:“回王爷的话,下官曾经立下毒誓,毕生非此琴不弹。”

轩辕符冷哼一声:“周公子真是重诺之人。“

周琦微微一颤,知轩辕符必然是想起焉支山一事,心中蓦然隐隐作痛,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手中的狼毫顿了顿,轩辕符冷冷道:“既然不能弹琴,那你便打扇吧。”

素弦咬着嘴唇递上来一柄团扇,周琦笑着接过,跪坐在轩辕符身侧,不疾不徐地扇了起来。

“知道井渠么?”过了许久,轩辕符突然开口。

周琦一愣:“似乎在古书中见过。”

轩辕符未停笔:“自汉家征西域以来,便大兴水利,广开漕渠。不过,连年战乱,先代所建,除肃州尚存些许,其余早已失修荒废。”

周琦放下扇子,为他倒了杯茶:“若是能重修井渠,想必旱情将有所缓解。”

扣住他的手腕,轩辕符从公文中抬眼:“本王还以为你会说‘藩王不得干预朝事’或者‘凉州不是王爷的凉州,而是陛下的凉州’。”

周琦垂眸:“凉州是王爷封地,百姓生计,王爷自然有权插手。王爷仁心仁闻,牧民有道,乃是陇右之福,社稷之福。”

轩辕符却充耳不闻,只注视着周琦。

不知从何时起,周琦褪去了华服高冠、璎珞玉佩,亦褪去了风流皮囊、浮华色相,不再谈笑无忌,纵酒高歌,亦不再自作聪明,蠢蠢欲动。

他变得沉默,卑微,出乎寻常的顺从。陇右战事政局皆不再打探,每日只闷在房里,而东宫埋在陇右的细作一夜间销声匿迹,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样的周琦,让人觉得陌生。

难道是沦为男宠对他的打击太大,于是随波逐流,自暴自弃?

轩辕符双眉紧蹙,对他而言,周琦更像是蛰伏在角落里的青苔,潜藏在深渊中的游鱼,隐匿在暗影中的流光。

若是一人在奇耻大辱下依然决定苟且,那他要么就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要么就是仍有壮志未酬,心愿未了。

周琦静静地站在阴影处,从上到下并无一丝光彩。如今他敛尽风华、容颜憔悴,若要找比他美貌俊俏的美人并不算难,但偏偏只有周琦,可以让人透骨酸心,进退两难。

拿不起,放不下。

轩辕符站到他身后,从背后揽住他。

“你让本王想起一个人。”

周琦淡淡道:“哦,想必是大奸大恶之徒罢。”

“吴越之地,人杰地灵。世人总记得沉鱼的西施,却忘了还有卧薪的勾践。”

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周琦自嘲道:“王爷折煞我了,周琦不过小小男宠,怎敢和王侯相类。何况王爷英明神武,威震九州,哪里是小小吴王比得上的?”

轩辕符开始解他的衣服:“遇到西施之前,夫差也不是那等匹夫。”

周琦捉住他的手腕:“王爷,天气燥热,下官尚未沐浴。”

下一瞬,他便被抛到了榻上。

“本王不在乎。”

出了一身大汗,周琦趴在榻上,脸埋在枕头里微微喘息。

今日床事不知为何尤其激烈,竟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纵然周琦年富力强,也很有些支撑不住。

轩辕符的手在他裸背之上游移,像玩赏古玉般爱不释手,丝毫不在意黏腻的汗水。

“陇右大旱,人丁又多为屯垦的府军,倘若不及时遏制灾情,安抚灾民,激起的恐怕就不是民变,而是兵变了。”

周琦昏昏沉沉地应了声。

“本王要巡察各郡,你要随行么?”

周琦勉强抬起眼皮:“能不去么?”

轩辕符扣住他的下巴,在他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留下可以,但务必记住,千万不要趁着本王不在,耍什么花招。”

第七章

“少爷,太阳这么毒,还是进屋吧?”

素弦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像只热锅上烤糊了的蚂蚁。

“忠叔,您不劝劝少爷么?”

忠叔老神在在地摇摇头:“少爷做事必然有他的用意,轮得到咱们插嘴么?”

正是午时,烈日如瀑,周琦直挺挺地站在庭院正中,迎着艳阳,不躲不避。他的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天青色的外袍也已被汗水浸湿。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琦开口了:“素弦,去准备水,我要沐浴。”

“是,少爷。”

“等等,”周琦的眼神颇为迷蒙,“记住,不要热水,只要井水。”

素弦急了:“少爷,在这儿晒了这么久再用冷水沐浴,你怎么能这么自己作践自己?”

周琦皱眉:“叫你做便去做,我自有打算。”

素弦虽然有些咋呼,但做事还是很靠得住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周琦房间里的浴盆里就盛满了水。

晒了许久,周琦已经有些晕眩,费力地把衣物褪去便一头栽在盆里。

井水冰冷刺骨,周琦打了个激灵,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当天周琦就头痛脑热,瘫在床上再起不来。

素弦摸了摸周琦的额头,烫的惊人,不由大惊道:“忠叔,快来看看少爷。”

忠叔过去,搭了搭脉:“少爷之前有些中暍,又用凉水沐浴,我看八成是伤寒。”

素弦急了:“我现在就去找医官。”

因连日大旱,瘟疫横行,轩辕符此行带走了不少医官,王府的医馆里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老态龙钟话都说不利索的太医还有煎药的小童看家。

素弦又急忙跑回来,对门口的看守道:“行行好吧,我们少爷就快病死了,就让我出去一趟寻个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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