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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19)+番外

他用的力气极大,周琦被勒得几乎难以呼吸。

“盈盈一握。”轩辕符淡淡道,口气认真得不像是调笑。

周琦终于回魂,往前走了一步,解开过紧的绳结,重新系上。

“王爷,今日回凉州么?”

轩辕符点点头,转身出门。

周琦在原地站了会,几乎是勉强地一步步迈出房门。

门外,阳光炽烈,却无丝毫暖意。

那日之后,果然如周琦所料,轩辕符似乎是腻味了毫无反抗的折辱,毫无回应的床事,乖顺的言语抑或是死水般的桃花眼,一切兴许都开始变得乏味而令人生厌。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观望,不到一个月内,他们对周琦的态度从忌惮谄媚慢慢变为冷漠忽视,最终纷纷明目张胆地投来或鄙夷或厌弃的目光。

四月初九那日,轩辕符罕见地召集全陇右的官员在凉州集会。

当有数名官员弹劾他时,周琦并不惊讶。

色衰而爱弛,他们以为轩辕符已经不想再看到周琦,这个太子党送来的形迹可疑的男宠,他们要为主子分忧。

周琦站在那里,悠然自得,连脊梁都没有弯曲一下,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罪行,而是当日的天气。

“周琦,”轩辕符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愉悦,“你有什么要申辩的么?”

周琦没有看他,低头笑了笑,跪了下来。

“回王爷,诸位大人所说均为事实,下官有愧王爷重用,请王爷责罚。”

轩辕符咬着牙齿笑出声来:“既然你甘心认罪,本王自然会成全你。”

他看着周琦跪在那里,然后抬头,他的桃花眼里依旧波光荡漾,却只有他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心机,又有多少他永世不会知晓的秘密。

周琦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条子,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在下官伏诛以前,下官想把历来收受的贿赂交公,若王爷不嫌弃这些银子腌臜,充作军饷也算是下官良知未泯,亡羊补牢。”

轩辕符与他对视,心下已是了然,点了点头。

周琦慢条斯理地照着纸条念道:“永嘉三年十月十九,武威军左将军洪坤,绢十匹;十一月初五,番禾黄县丞,玉如意一对;……永嘉四年三月初三,姑臧刘县丞,翡翠镯子、和田玉环各一只。”

他每念一句,就有一个人仓皇跪下,偏巧还都是有份联名弹劾他的,周琦停了下来,扫了眼这群人的头顶,将手中字条撕成两半,一半请胡总管呈上去,另一半依旧塞回袖中。

轩辕符冷眼看着人人自危的群臣,只觉堂下俱是魑魅魍魉,狗苟蝇营,个个可鄙。

不想和这些人罗嗦,轩辕符干脆道:“本王掌陇右军务,诸位既然是朝廷命官,那就不归本王节制。卢昂,把方才那些整理成文,转呈治所鄯州或陇右道黜置使。至于周琦,”他眼神阴毒,仿佛在掂量如何将周琦置于死地,“尸位素餐,贪赃受贿,着……罚俸一年。”

鸦雀无声,周琦却感到众人心底的不满。

当日的晚宴上,他一个人坐在角落,自得其乐地饮酒。

他已不再觉得烧刀子粗鄙,反而迷上了这种烂醉如泥的滋味。酒意从舌尖滑入咽喉,然后一直贯入脾肺,喝猛的时候,可以感到整个胸膛都像被烈焰焚烧,脑袋一片空白。

每次酩酊大醉之后,他都可以感到有那么一天或是两天的光阴就在混沌中飘然远逝,不知今夕何夕。

都说弹指之间,一刻千金,可他周某人只知岁月苦长,韶光忒贱……

他只恨自己活的太长,一眼望去,这般的日子,竟看不到头。

面前有谁的衣摆,还有一双皂靴,周琦醉醺醺地眯眼看了半天,才认出卢昂来。

上次焉支山一役,他二人算是两败俱伤----周琦挫了卢昂安乐镇之谋,自己却陷在了凉州;周琦被当做男宠折辱,卢昂则受到了彻底的冷遇。

仇人相见本该分外眼红,可从那之后,卢昂却并未找过周琦的麻烦。

“周琦。”卢昂面无表情,连敬语都省了。

周琦端着酒杯,心不在焉道:“卢大人。”

卢昂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坐下:“自越溪楼之后,我们再没把酒言欢了吧?”

提起越溪楼,周琦微微颤抖了一下。

卢昂面上亦有追怀之色:“越溪楼的酒菜和歌姬,都是凉州一绝,以后怕再品不到这般的江南风味了。”

周琦冷笑:“当日卢大人屠戮安乐镇千余乡民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多愁善感。”

卢昂并不着恼,轻声道:“或许是我未曾尝过他们的饭菜,亦未听过他们小曲的缘故。你要知道,在我们这样的位置上,说的句句都是口不对心,做的事事都是身不由己。”

周琦默然,抬手与他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卢昂打量他:“周公子酒量大涨啊,还记得当年在酒肆初识,你还是个一杯倒。”

周琦起身,倚在栏杆上,长叹:“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欢娱,聊厚不为簿。”他站在如练月华下,仿佛随时都可能腾云而起。

“卢大人是要走了么?”

卢昂苦笑:“看来周公子消息依然灵通。”他的口吻有些悲戚,“王爷命下官为振武军参事,明日就要启程到石堡城了。”

周琦皱眉,石堡城与吐蕃相接,地势极高,中原人前去极易水土不服,像卢昂这般的羸弱文士,不死怕也要脱层皮。

借着酒意,周琦问道:“如今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有个疑问盘旋在心,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解迷津。”

卢昂淡淡一笑:“那我也要请教周公子一个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均大笑起来。

周琦止住笑意,问道:“轩辕符对你十分猜忌,显然你不是他的人,对吧?那你的主子又是谁?”

卢昂背对着他,悠悠道:“我出身范阳卢家。”

周琦愣了下,笑了:“既然如此,怕是王苏那边的吧?恭喜了,四皇子对大位看来势在必得。”

卢昂摇了摇头:“不到尘埃落定,胜负皆未可知。”

周琦侧过头,不置可否:“你要问什么?”

“王爷今年二十有七,年近而立却既无妃嫔又无子嗣。你不会觉得与你无关吧?”

第四章

周琦跌跌撞撞地走着,穿过中庭,走进内院。

本该遍植花木的庭院空空荡荡,只有几棵野草在朔风中微微颤抖。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周琦回头,见是一个偏将,似乎平日也常跟随轩辕符左右。

“王爷唤我?”周琦淡淡道。

那偏将似乎也喝了不少酒,目光淫邪,不怀好意。

“周录事还是别做白日梦了,谁不知道,吐蕃刚送了几个胡姬,此刻正在殿上献舞呢,王爷恐怕最近都没空临幸你了。”

周琦兴致缺缺,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手腕却被人擒住,然后一股令人欲呕的酒气扑了过来。

周琦皱眉,对着那人的下颚就是一拳。那人吃痛,更加不愿放手,搂住周琦的脖子就要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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