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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69)+番外

顾秉不太赞同地看他一眼,心里却有些不适。

“不过亚父不必忧虑,父皇命后宫今日在大报恩寺祈福,之后林贵妃会亲自带着她们迁至清思殿,诵读女则、纺线织布,以示父皇文治。”

顾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胡闹,到底这些妃嫔多出身显贵,难道陛下……”

轩辕冕笑笑,心中却道:“过了今日,天下便知谁是真正的正宫之主。”

“今日顾阁老寿辰,陛下邀阁老同席。”安义大声唱道。

顾秉还未来得及推辞,轩辕冕便推了他一下:“父皇赐下恩典,亚父还不快去?”

无奈,顾秉只得上座,轩辕亲自为他斟了酒,笑吟吟道:“开宴吧。”

独孤承和北征将士献上从突厥掠得的金银宝器,又献上破阵舞。

天下十五道纷纷献礼,恭贺宰相生辰。

到了这时,顾秉已觉万分局促,就见临淄王离席上前:“禀皇兄,近来有渔人在蓬莱左近得一灵石,上有图纹与我疆土相类……”

“最离奇的是,”独孤承插言道,“得那石头时,突厥战事还未休止,可这灵石却已经将突厥算作咱们的了。”

临淄王笑道:“据那渔人说,彼时海中有巨鱼腾跃,恐怕是古书中的鲲。”

“此乃祥瑞!”周玦第一个开口道,顿时群臣纷纷附和。

轩辕点头:“起蓬莱台安置此石。”

说罢起身走了几步,回首执起顾秉的手:“诸卿家随朕移步。”

顾秉想挣脱,却挣不开,被他拉到殿外,随即便愣怔当场。

只见波光潋滟的太液池旁萤火点点,细看过去,竟见十里长廊蜿蜿蜒蜒,每隔五米便点一长明灯,竟是一眼看不到头。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顾秉占了个全,”轩辕对着群臣高声道,“他今日寿辰,朕无以相赠,便命人起回廊四百间,一是寓意十全完人,二是为他祷祝,愿他长命百岁,不求与彭祖同寿,四百岁亦是好的。”

顾秉只觉脑内一阵轰鸣,扫了那长廊一眼,哑声道:“花了多少银两?”

“回亚父的话,”收到父皇眼色,轩辕冕硬着头皮上前,“均是从父皇与儿臣内库所出,约莫数万两,但……”

“战事方休,定然要轻徭役、薄税赋,你们……”

“国力昌盛,亚父无虑。”

轩辕早已料到,也不顾气得面色发白的顾秉,对一旁的宗正寺卿轩辕笺与礼部尚书苏景明道:“明陵已然竣工,朕要与尚书令合葬,你们记下便是,不用声张。”

轩辕笺愣了愣:“那元后?”

轩辕冷笑:“已与其族人葬在一处。”

“那史官如何记载?”苏景明满眼探究,对一旁如遭雷击的顾秉无比同情。

轩辕紧扣住顾秉的十指:“朕一生功过,岂容他人道哉?何况史笔如刀,史家无情,就算朕当真私德无亏,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随他们去吧。”

顾秉身形微颤,又听轩辕在他耳边低声道:“生同衾,死同穴,不求千秋万世名,惟愿朝朝暮暮常相见。”

恰在此时,无数孔明灯乘风而起,犹如星河。

“愿亚父福泽如海,寿数永年。”轩辕冕带头,祷祝声直上九天。

“勉之,不气了吧?”

顾秉转头看他,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番外五 帝王家事

“勉之!”

埋首在奏报中的顾秉并未抬首,只微微笑了笑,放下手中蘸了朱砂的湖笔,起身相迎:“伯鸣兄辛苦!”

周玦似乎已回府小憩过,并不如何风尘仆仆:“我不过为圣上跑几趟腿,一路分花拂柳、游山玩水,怎么就谈得上辛苦?倒是勉之坐镇京中、总理朝政,比起数月前又清减了。”

顾秉命宦官为他斟了茶水,在他下首坐了,才问道:“听闻伯鸣兄营建西京业已功成,秉在此恭喜贺喜了。”

周玦吹吹茶沫,不无得意道:“在勉之面前我便不惺惺作态了,这长安城,如今虽是少了些人气,可单论布局规模、宫殿楼宇,绝不在前朝之下。”

“唉,这银子也绝不在前朝之下……”自二王之乱后,顾秉便未能彻底将户部甩开手去,依旧兼着户部尚书,从此沾上了个视财如命的恶习。

周玦无奈地看他一眼,绕开银子这个话题:“十二城门、东西二市、南北百十一坊不谈,光是内城便是洛京城内二倍有余,而陛下的大明宫更是集千名工匠、耗时五年所见,亭台池沼、宫宇楼榭,无一不是我亲自过目……”

顾秉依然想苦笑了——周玦不愧是从轩辕做皇子时的伴读,在吃穿用度上向来舍得开销,幸而如今四海皆服,并无战事,否则若是遇上天灾,府库的银子怕还会吃紧。

“方才我已面见过陛下,”周玦似笑非笑,“他要趁着这次中祀之机游幸西京。”

顾秉蹙眉:“何人随扈?”

“这是陛下口述,我草拟的名单。”周玦从袖中抽出一张便笺,递给顾秉。

顾秉一目十行,蹙眉道:“宰辅之中,只留下曼修兄?”

“没错,营建西京既是我一手操办,我必然得随侍左右,以备陛下垂询。至于勉之你嘛……”周玦勾唇一笑,“陛下原话是‘慈母多败儿,若是勉之留下,那么太子永无可能独当一面,还是让赵子熙留下吧’。”

顾秉木着脸:“伯鸣兄慎言!”

周玦起身:“对了,此番中祀,后宫妃嫔见陛下一个未带,均有些坐不住了。今早朝会后我那堂妹胡闹,竟让显儿装病将陛下引了去。”

顾秉面上不显,手却是一顿。

“御医们看了后自是瞒不住,陛下盛怒之下,废了周妃的宝印金册,升林妃为贵妃,代管宫务。”周玦苦笑,“至于我那外甥太不成器,我已经将他送上鹤鸣山,让那帮道长们管教去了。现下陛下正在气头上,勉之若是今日见了陛下,好歹劝慰几句。”

顾秉低头笑笑:“外臣不问后宫之事,伯鸣兄说笑了。”

走了几步,周玦回头深深看他:“勉之,实情如何,你我心内均是有数,祸患多起与萧墙,有时你避嫌不管,反而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顾秉长叹一声:“伯鸣兄之意,我自是明白,可我亦有我之苦衷。”

周玦默然。

轩辕昭旻此人,平生最喜华美之物,虽算不得荒淫,可对温柔小意的绝代家人也不排斥,故而后宫中还留着三妃四昭仪十二才人,共为他诞下四个皇子、七个公主。其中皇长子轩辕显母妃出自江东士族义兴周氏,太子轩辕冕为元后嫡子,皇三子轩辕昱生母张妃乃是陇右将门虎女,皇四子生母林妃出身寒门,可父兄争气,如今已是户部侍郎;至于那七个公主,除了元后留下的三个外,均是低分位家世低第妃嫔所出。

自帝相定情后,德泽的后宫便形同废弛,皇帝连年宿在太极殿于各阁老议事,原本莺飞燕舞的内宫竟鬼气森森、怨气冲天。一开始还有原先尚还得宠的妃子在皇帝探视皇子的途中奏奏长门怨、送送点心甜汤,无奈郎心似铁,轩辕烦不胜烦后,干脆将所有皇子公主全部迁出生母宫中,皇子一并搬入前朝翰林院左近的拾翠殿,公主则居于内廷的紫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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