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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97)+番外

赵诩迟疑片刻,“这柔仪郡主的后事,王爷您看如何处置?不如将她与先前的琅琊王世子一同归葬琅琊王陵?”

“柔仪姐姐生前念着的都是琅琊王府,如此处理甚好,至于邓翻云……”轩辕晦长叹一声,“说实在的,在邓家几个子弟里,我看也只有他算是个能成事的,也好生葬了吧。”

他顿了顿,“就地。”

赵诩命人去办,忽而笑了笑,“其实若说恨,我也是恨过王爷的。”

轩辕晦静静看他,“屈就于内宅,是我对不住你。”

“倒也不完全是,”赵诩轻轻揉捏他的肩膀,“恐怕还是我脾性作怪,生平最恨被人挟制,尽管事急从权,可当时你与先帝行事还是过于操切了些。”

“非要这么算,我也恨过你。”轩辕晦低声道,“至少三次。”

赵诩在他身旁坐下,与他十指相扣,“我知道。”

“你无所不知,总是有主意。”不知是否是柔仪郡主的死讯来的太快,轩辕晦的神色都有些仓皇,“中毒那次是,岷州那次是,上回险些和离也是。我承认,有些事我对你或许是有欺瞒,可也绝对没到让你毫不信我的地步。有时我甚至想过,要借机将士族连根拔起,让你身边眼里只有我……”

“那只会让我恨你。”赵诩默然道,“更何况,王爷英明,定不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当然,有些事我知晓你是为我好,”轩辕晦深吸一口气,“也罢,今日触景伤情了,这些话我日后不会再提,还不知你我能活几日呢,何必伤怀往事。”

虽不曾向国师求证,可赵诩几乎已经认定匀命之法是国师讹人的,想不到轩辕晦竟信以为真,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为了不让王爷恨我,恐怕还有件事,我要向王爷报备一下。”赵诩缓缓道。

轩辕晦挑眉,“哦?”

“待到长安城破,王爷问鼎之时,我想暂离长安,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赵诩一字一顿,不意外地看见轩辕晦勃然变色。

“你这是何意!”

赵诩苦笑,“方才王爷还说我不信你,你看看如今是谁不信谁?你且让我把话说完。”

轩辕晦瞥他,“你不说我也知道,论功行赏,你是想避风头……也是想试探我的态度!”

赵诩疲惫不堪地叹了声,“先前沈觅就曾劝过我,让我不要提前知会你,就怕你是这个反应。阿晦,你听我慢慢说。”

他素来端重谨慎,即使只有他二人时,也多以“王爷”相称,鲜少如此亲昵。轩辕晦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冷着一张脸,抿唇不语。

赵诩沉吟道:“我暂离长安,只是权宜之计。王爷方才所说我要暂避锋芒,我承认,我要避三桩事体,但凡我仍在长安,便会有人借此发难,说我影响王爷,左右朝局。”

“其一,分封功臣,其二,后宫诸事,其三新朝建制。”轩辕晦想也不想,直接说出口。

赵诩悠然点头,“一点不错。”

轩辕晦冷笑,“你倒是会寻清闲,把烫手山芋都甩给我。”

赵诩不置可否,“从前王爷最担忧的难道不是我不肯退让么?如今我便表态吧,我不争不抢,全凭王爷做主。”

“哦?”轩辕晦正眼看他,勾起唇角,“旁的哪怕是后宫诸事逆放手不管,我都信了,可改弦更张一事,你绝无可能袖手。”

赵诩挑眉,“王爷不信么?恕我直言,这天下是王爷您一人的天下,连我在内,天下苍生都是王爷您的臣民,是遵还是破,是循还是立,都在你一念之间。论功之事,或封或赏或罪或罚,权衡利弊加上朝野公论,倒也不难;后宫之事,你知我底线,我也并不担心;至于建制……”

新朝之制,若不变法,短则数十年,长则延续一朝,关乎多少门阀派系的荣辱生死……

赵诩当真不在乎么?

第112章

“我自然在乎。”赵诩静静地看他,“可这个王朝,归根结底姓轩辕,不姓赵。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都说明君要广开言路,要招贤纳谏,可千言万语何等纷杂,这些话语里又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多少为公,多少谋私?就连我自己,之前组织编撰各朝律例时,也多少带了点私心。”

轩辕晦的神色慢慢和软下来,嘴上却依旧道:“你这是以退为进么?”

赵诩笑笑,“或许是吧……先前我曾与王爷说过,我年少时曾想四处游历,可先是在太学,后来又随王爷赴了肃州。不踏遍山河,如何能懂得天下,又如何辅佐王爷治好天下?”

“这便是托辞了,难道我就看过这天下了?”

赵诩轻轻为他理理头发,“何况,我信王爷能不偏不倚地处理国事,我也信王爷能一心一意地处置家事。朝中重臣我一个都不带走,尽数留给你,还额外送你一个崔静笏……”

轩辕晦冷哼一声,又道:“你的底我大概也知晓,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顺势……”

“就算我信错了人,也是我咎由自取,不怪王爷,如何?”

见轩辕晦嘴上仍不快活,眼底却已有松动,赵诩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失落,轻声道:“还有段时日呢,我可是要看着王爷登基的,到时候咱们再与沈觅他们细细商谈。”

“要去多久?”轩辕晦闷闷道。

“当归之时。”

轩辕晦默不作声,赵诩却轻声笑起来——小王爷到底还是长大了。

肃王夫夫这边敲定,又细细地将大小事宜商量清楚,知会了枳棘、沈觅等人,终于便得到了窦立的战报——邓翻云死后,邓军失了主帅,各个如同丧家之犬,望风而降,如今大江以南,已完全在肃王手中。

长安与洛京,真正成了两座孤城。

“不如将邓翻云暴尸几日,动摇邓党军心。”

“对,干脆将他首级悬挂示众,给邓翔老贼看看。”

“长安城也饿了不少时日了,我看干脆就断了给里面投的粮食,直接打进去!”

大捷在望,轩辕晦索性召了所有高位属僚一并商议,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精神振奋。

轩辕晦托腮听着,突然瞥向一旁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年:“独孤诲,你说说。”

一听这姓氏,全场霎时静寂下来,众人的目光都定在那少年面上。

独孤诲起身行礼,举手投足都有着他年龄所不应具备的成熟稳重,“回王爷的话,末将以为应先攻下洛京,且还应给邓翻云留有几分体面。”

赵诩坐直了身子,颇具兴味地盯着这个少年,不意外地瞥见独孤诲周身一颤,显然对自己极为提防。

“哦?说来听听。”

“洛京本就是东京,城防武器都比长安陈旧,而且围困洛京的时间比长安只长不短,又无邓党要人防守,战意已经溃散。若是攻下洛京,长安军心民心更为动摇,到时候更加不费吹灰之力。”

“你独孤氏与邓党可谓血海深仇,你为何要为邓翻云留个全尸?难道本王先前活剐了邓覆雨便是残暴不仁了?”轩辕晦显然对这少年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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