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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83)+番外

国师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孔,也低头笑笑,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二人均未言语,轩辕晦却觉无比安心,忍不住拍拍国师,“你说我还有多久好活?”

“天机不可泄露。”国师老神在在。

轩辕晦眯着眼睛,“我祖父曾祖父都未活过七十,假使我与他们一般,我与王妃都将活不过四十去。若是如此,如何安排后事,我便得好好筹谋筹谋。”

“王爷本就是千岁,日后还有可能是万岁,不必早早为此悬心。”

轩辕晦扬眉一笑,眼中满是戏谑,“假使方才是国师诳我,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匀命的秘术,王妃脱险,乃是托了国师精湛医术……”

见国师神色不改,他自嘲笑笑,“就算是如此罢,世事无常,谁又当真料得到以后?只是国师,我有些怕了……”

“王爷怕自己太过看重王妃,日后失了分寸?”

轩辕晦垂首不语,“他先前垂危之时,我竟觉得只要他能活下去,就算赵氏成了下个邓氏,哪怕是颍川赵氏一家独大也无关系,你说这可是疯魔了?”

“可毕竟王爷如今回过神来了不是?”

轩辕晦苦笑,“可谁知道日后还会不会遇到旁的事情,让我分寸大乱?说句诛心之论,论谋略论心机论果决,我都不如十九郎,大婚前父皇让我辖制他威慑他施恩于他……可如今看起来,分明是他辖制我威慑我,不断让我承恩。别说是君臣,就算是夫妻,我也奈何他不得。”

国师挑眉笑笑,竟像是年长了几十岁的轩辕晦,“老夫身在方外,红尘中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如何懂得?”

“也罢,不提此事,拖一日算一日罢。对了,先前你留给十九郎的兵符,他已给了我,如今看来也未必会派上用场,不如你就把当年册封他的宝册还回来罢?”

国师摇头一笑,“后生话别说的太满,何况那东西赵十九留着就有用了么?不要什么事都拘泥着,你功业定然超过你父皇,到时候想封谁便封谁,何必要那个名正言顺?更何况,恐怕有一日,世人巴不得将你娶过男妻这一段抹去……”

轩辕晦嗤笑一声,“我从前对独孤母妃最大的嫌隙便是,用到人家的时候以腹心相托,眼见用不着了就过河拆桥。哪里算得大丈夫所为?何况我轩辕晦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无愧于心,欺瞒世人,曲笔史书,我根本不屑。”

经年风霜,他却锐气未减,国师看着既是告慰,又是心疼,最终只叹了声,“惟愿王爷顺心如意。”

赵诩再度醒转,身旁仍是轩辕晦,恍惚间他竟以为还是一年前中毒之时,过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声音喑哑,“你不是在淮南道?”

轩辕晦端了碗水过来,搂住他喂到他嘴边,“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就少操点心吧。”

见赵诩仍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轩辕晦不由得很是挫败,“也罢,不告诉你你也不安心。没错,我放心不下,便让窦立继续南进,我自己分兵过来救你。如今张仁宝已经成事,清河崔家的那个,自告奋勇前去的……”

“崔从玖。”赵诩心中已有几分不祥。

轩辕晦沉声道:“他与敌周旋数日,为张仁宝赢来四五日时间,可他自己最后还是舍身取义了,你放心,他的后事我会好好考量。”

这便是答应给清河崔氏一个交待了。

山南道无事,岷州也保住了,赵诩便放下心来,蹙眉道:“先前我有多凶险,我自己清楚,何时军中郎中有这么高的医术了?”

“国师特意从回纥而来,救了你一命,他已经回去了,等你好全了,赶紧修书谢谢他老人家。”

赵诩点点头,一阵困意又浮了上来。

耳畔是轩辕晦轻柔之声,“我在呢。”

第96章

赵诩醒来时,裴隽已被轩辕晦留给肃抒恩,故而他昏睡时发生之事,一概不知。问了轩辕晦,后者也是闪烁其词,只让他莫管琐事,安心休养。

赵诩虽是疑惑,但思来想去,估摸着是无关紧要之事,也便不再多问。

等赵诩能坐起来了,轩辕晦便备了车马,缓缓向南行军。

“怎么,还是去淮南道么?邓覆雨如何了?”赵诩微微将车帘挑起,看着车外明媚风光,心情也很是不错。

轩辕晦冷笑,“他的首级,我已命人送给邓翔了,这是他登基称帝,我送他的大礼!”

赵诩忽然想起七八年前自己和轩辕晦赴藩,那个邓覆雨仿佛还想调戏自己,不由得笑出声来。

轩辕晦瞥他一眼,也跟着笑出来,似乎是想到了同一桩旧事,“先前将他活剐了,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赵诩顿住,再看轩辕晦,只见他笑意未及眼底,面上满是狠戾之色,不由叹了声,“王爷的心乱了。”

轩辕晦抓住他手,冷声道:“国破家亡,还差点做了鳏夫,我怎么能心不乱?”

想起他家人几乎死的一个不剩,又刚亡了国,虽早有准备,也难免伤筋动骨,赵诩便和软了话语,“说回来,王爷准备亲镇哪一路大军?”

如今肃军兵分几路,在九州大地上纵横来去——肃抒恩这几日集结兵马,从岷州直扑凉州,若是能顺利占据凉州,便扼守住了邓党西进肃州的通道,从此再无后顾之忧;窦立还在淮南道,厉兵秣马准备向江南道进军;张仁宝守着山南道,向左可与肃抒恩一同威慑龟缩在京畿道的邓翔,向右若与窦立合兵,便可扫荡整个大江之南。

可以说天下九州,肃王已得其五,而邓党虽仍有四分,却已被打的零零碎碎,难有作为。

“本来想亲自打下江南,可又觉得江南路远,还不如留在中原,他日克复帝京。”轩辕晦雄心勃勃。

赵诩点头,恹恹地看着窗外。

过去近十年,每日每夜都殚精竭虑,如今闲下来,反倒觉得浑身不适。

少时那曲水流觞,诗酒应和的闲情逸致,到底是回不来了。

轩辕晦见他清减瘦削,神色郁郁,心里也不好受,便特意聊些喜事:“先前不是赵诙从岷州归肃了么?这天下不知何日能定,沈小姐比他还大上一岁,我怕沈觅等的着急,这次干脆便以你我的名义赐婚,也给了不少贺仪,就算他们不事生产,也足够他们出穿用度到老死。”

赵诩挑眉,“这等大事,王爷竟然现在才说?”

轩辕晦腆着脸道:“先前的,哪件不是大事?此番虽然你我都不曾前去观礼,但该有的面子还是给足了的……”

赵诩气的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车外韩十二突然出现,将一密函双手呈上。

轩辕晦接过那密函,瞥了眼,递给赵诩,“你的好同窗的锦书,我也不敢乱翻。”

懒得理他,赵诩拆了那密函,一目十行地略过,冷笑:“当真以为我士族无人么?欺人太甚!”

轩辕晦侧过头,“如何?”

“两件事,一件是咱们崔驸马与孝恵大长公主的独子早夭,崔驸马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如今连马都上不得,隐退回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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