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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82)+番外

狻猊愣怔不已,但还是奉命将轩辕晦挪到一边。

轩辕晦昏天黑地地睡了许久,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他还不及洗漱便去看了赵诩,见他虽还未醒,面上却多了不少血色,脉象亦平稳许多,这才安心整理仪容,去寻国师用膳。

“王爷。”国师已换了身衣衫,显然也已修正过。

轩辕晦有些赧然,作揖用回纥语道:“见笑了,此番大恩,还不知如何报还。”

“谁说他定然无事了?”国师铁灰色的眼里依旧不见半点情绪。

轩辕晦一惊,细细端详国师神色,半晌道:“可我方才见他……”

“王爷可信天命?”国师突然打断他。

轩辕晦想说不信,可又想起古往今来一遭遭一件件,久不言语。

“王妃的寿数已绝,就是这一两日了。”国师又扔下一句白日惊雷。

轩辕晦惊到极致,竟也不慌不乱,反而从容起来,还能笑道:“出家人不讲诳语,国师休要骗我。”

国师看着他,“我从不骗人,王爷你也是知晓的。”

轩辕晦喉间一哽,他总以为祸害活千年,赵诩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从未想过赵诩可能会在他前面走掉这种可能。

他缓缓在案边坐下,知晓国师以及属僚都在周围,自己定不能在他们面前失了仪态,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只好抿着唇一言不发。

“王爷,念在这十年里王妃对王爷披肝沥胆的情谊,念在王妃为肃州宵衣旰食的功绩,求王爷救救王妃!”

不知裴隽平日里到底是如何想他的,此刻竟跪伏在地,苦苦哀求,头上已然磕出血来。

轩辕晦忍不住露出一抹讥笑——不管是士族还是白日社,这些后期来投的臣子就是不如沈觅赵诙等人有眼力见。

为什么白日社以为自己可以过河拆桥,默许他们除赵诩而后快?

为什么士族以为自己会将赵诩视作骨鲠在喉,他为了自己深陷险境,自己却可以弃他不顾?

“王爷?”狻猊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轩辕晦才反应过来国师在与他说话。

“要救王妃,倒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国师伸手将轩辕晦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挑开,“王爷可听闻过你们汉人的七星灯续命?”

轩辕晦猛然回头,“诸葛武侯?我以前都以为是稗官野史,难道竟是真的?国师你会此法?”

国师笑而不语,“我回纥亦有类似秘术,只是最终结果却有所不同。”

“哦?不管如何,只要能让王妃度过此劫,小王无论如何都心甘情愿!”轩辕晦陡然之间像是有了精气神,眼里甚至都有了荧荧的光。

“此法极其凶险,需要取你与王妃的精血,作法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不可被打断,”国师死死盯住轩辕晦双目,“最为紧要的是,这并非续命之法,而是匀命之法。”

此事简直闻所未闻,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裴隽第一个反应过来,“匀命又作何解?”

“顾名思义,王妃的阳寿今年定然是尽了,假设有人愿意与王妃匀命,那人原定阳寿为八十……”

“他与王妃都可再活八十?”

被人打断,国师也无不悦,“不,此二人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此人今岁三十,那他们都还有二十五年好过。”

“那我来为王妃匀命!”裴隽不假思索。

国师笑笑,“听闻士族唯王妃马首是瞻,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只是就算裴大人愿意,恐怕也是不行。”

“为何?友人不也在五伦之内么?王妃与属下亦师亦友,有何不可?”

国师幽幽道:“亦师亦友怕还是不够,师不算远却不够亲,友不够近却也不算疏。”

“至远至近君臣,至亲至疏夫妻。”轩辕晦猛然道,“国师说的是我。”

“王爷,万万不可啊!”对国师这荒谬的说辞不管信或不信,狻猊裴隽等近臣还是乌压压跪了一片。

狻猊最是激动,“王爷,你乃是千金之躯,不可意气用事。若是你贸然匀命,大业……”

许是发觉自己说话实在忌讳,狻猊改口道:“王妃殿下乃是千岁,自然福大命大。属下以为国师应是算错了。”

轩辕晦不再理他,只对国师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可要去准备七星灯一类?那精血又准备如何取来?”

“我们回纥人不需如此麻烦,至于如何取……既为回纥秘术,自是不可对外人道也。王爷若是信我,照做便是。”

轩辕晦二话不说,直接取了匕首,淡淡扫了眼国师,“要多少?”

国师击掌,便有回纥侍从从帐外进来,手捧一托盘,上覆黄绢。

国师掀开黄绢,拿起一巴掌大小的琉璃莲纹碗递给轩辕晦,“王爷此时反悔,尚且来得及。”

狻猊等人来不及拦,轩辕晦便已用那小刀在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轻笑道:“可够了?”

第95章

国师进帐为赵诩诊治,轩辕晦撑着额头坐着,忽而没头没尾地对狻猊道:“我决意与王妃一同行军。”

赵诩此番如此凶险,轩辕晦再不敢放他一人涉险,狻猊也是理解,却道:“岷州虽已守住,但中军这次折损惨重,王爷预备如何处理。”

“这年余来,征战到哪里,便征兵到哪里,兵源应不是问题。”轩辕晦理了理衣摆,“狻猊,你可还记得咱们刚到肃州的时候,我少不更事,曾经有次要用剑鞘抽你,被王妃拦住了?”

他这么一提,狻猊面上也露出些怀缅之色,“后来王爷与王妃纵马而去,后来买了把西域宝刀赏了属下,二位殿下知遇之恩,属下无一日敢忘。”

“当时我曾与王妃歃血为盟,方才我用的便是当日那把匕首,你说这可是天意?”

他说了这番话,狻猊一开始不明所以,他说完后霎时了悟,单膝跪地道:“属下愿为王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轩辕晦抬眼看他,“你跟着我这么些年,因是家生子,就连姓氏都没有,轩辕氏过于贵重,我不便赏赐予你……”

他沉吟半晌,轻声道:“不如你便姓肃罢,肃抒恩。”

狻猊喜极而泣,跪伏在地。

轩辕晦起身,按住他的肩头,“泯州这边就交给你了,至于山南道那里就随张仁宝去,既然王妃信重他,他便生不出什么反心,若他之后另有任用,你就多看顾着山南道一些,你懂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狻猊,也便是肃抒恩果决道。

轩辕晦扫了眼赵诩的帐子,“守宁我未带来,你让他们备水罢,我要沐浴斋戒。”

国师出来之时,只见轩辕晦正跪在一尊佛像前,却不似在诵经。

“王爷。”

轩辕晦睁开双眼,“我素来不信鬼神,不知今日临时抱了这佛脚,可还来得及。”

国师在他身旁坐下,悠然道:“恭喜王爷,王妃已化险为夷,最多三日便可醒转。”

仿佛松了一口气,轩辕晦向后一倒,干脆盘腿坐着,对国师笑了笑,“多谢国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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