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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79)+番外

“王妃素来谨慎,他如此安排,定然是知晓了我们所不知的消息。”轩辕晦关心则乱,将久不用的称呼又挂在嘴边。

看着他在帐中来回踱步,章天问出主意,“王爷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我们分兵去救?”

轩辕晦踌躇不定,“你让我再想想。”

就在此时,有人掀开帐帘进来,“王爷,大事不好!”

轩辕晦转头,“怎么?”

那人是轩辕晦的副将,跟随他十几年之久的狻猊,只见他面色惨白,似乎还曾流过泪,“小皇帝宣布禅位给邓翔,摄政的太皇太后已经将传国玉玺交出来了,禅让大典就在十日之后!”

轩辕晦顿住,不再走动。

章天问站在他身侧,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可他所看到的,却足以让他遍体生寒。

轩辕晦面上不见一点不悦,甚至唇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那笑意久久不散,唇角却渐渐溢出血来。

在魏王那时,章天问就曾听闻肃王就藩在城门口吐血的往事,当时他和众幕僚一同大笑三声,觉得这黄毛稚子实在可笑到可爱。

可今日他亲眼看着肃王吐血,他却万万笑不出来了。

肃王蓝色的眼眸里竟也满是血色,定定地看着北方长安的方向,眼神闪烁,仿佛空洞而无一物,又仿佛藏有八荒六合。

“二百九十二年。”轩辕晦声音很轻,“二百九十二年,启朝真的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轩辕氏点蜡 老轩辕你的棺材板还好么没错 在我的设定里 小王爷是要效仿东西周 东西汉的。

第91章

本身肃王与邓党作战,打的就是匡扶正统,诛杀反贼的名号,如今邓翔真的篡了,肃王起兵霎时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留驻岷州的赵诩业已听闻此事,可他却没有多少闲心关切轩辕晦,而是忙着整顿城中粮草兵卒。

连孩童都知道如今能够逐鹿中原的只有宣王邓翔与肃王轩辕晦,并无前朝那般诸侯并起,天下大乱之势。而经过先前那几年,能够选定阵营的,也已经各投其主。

如今,世人都在等这最后一场厮杀。

赵诩正在城楼检查防事,用匕首挨个从城砖缝隙插进去,但凡有松动的便立刻找司工问责。

“司徒,”裴隽急匆匆地登上城楼。

赵诩抬眼看他,“怎么了?”

“邓覆雨果然向着岷州进发了!”

意料之中的事,赵诩只平淡问:“崔从玖呢,可有他下落?”

“两日前他进了山南道,之后就再无踪迹了。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赵诩点头,“他自己选的路,自己去走。能否活下来,全看他的本事,也看天命了。”

他环顾一周,周围人纷纷退后,他才道:“那十万人可到了?”

“已在山脚下隐匿起来,就等邓覆雨军一到……”

“好的,”赵诩蹙眉看着城下一马平川,“既无天险,亦无雄兵,这城可不好守啊。我估计也就能撑个十日半月,倘若援兵不至,可能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你和郑渊之几个合计一下,将城中老幼妇孺与士族子弟尽数送走。”

裴隽一惊,“何至于此!何况就算要走,司徒万金之躯,又是我士族领袖,也应是司徒先走!”

“呵,”赵诩冷笑,“早就有人看我不顺眼,若是我弃城而逃,还不知回头又有什么说法,更何况,你又怎知我不逃?”

“司徒,你这是何意?”

赵诩轻敲城砖,“到时候你便懂了。”

六月十七那日极其闷热,轩辕晦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满脑子都是此刻岷州的战况。

却听有人来报,“王爷,泯州加急。”

轩辕晦接过信只看了一眼,便将信扔到一边,“好,好,好!好你个赵扬光!”

此时的赵诩正与部属躲在不知名的山坳里,挥手掸去不知从何处爬来的飞虫。

“司徒,不到十里了。”

赵诩点头,“斥候可说到底有多少人马?”

“并不知晓,但绝不会少于三十万。”

“并未分兵?”

“是。”

赵诩身旁是裴隽,郑渊之与其余士族子弟已然西撤,他不肯走,留在赵诩身旁博一个前程。

赵诩沉默半晌,“出城前你可去检视过?”

“是。”

赵诩不再言语,这十万大军全部被他打散,他自己身旁唯有五千亲兵。

突然脚下泥土微微颤动,赵诩目光一寒,起身遥望北方。

果然远处烟尘四起,有旌旗摇荡,上书“宣”字与“邓”字——邓翔既然已经决意登基,邓覆雨便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由宣王世子升为宣王,倒是比他老子还心急些。

说起来,赵诩单独领军已有一年,可单独领兵还是头一遭,往常他都是坐在城中或帐中等待战事休止,等待战报到来。

折损多少,杀敌多少,对他而言无疑如同一个个单调的数字,一个个人,和多少头牛马多少担粮草也无甚区别。

可如今不同了,他褪去了他的高冠华裳,穿上胡服甲胄,与那些浑身汗臭、遍布伤痕的士卒们站在一起,站在泥土之上。

实事求是的说,如今看着大军压城,即使在一两里外旁观,他还是觉得双腿发软,心中悸动。

他猜想,终他一生,他都无法理解在战场上轩辕晦的跃跃欲试,欣喜若狂。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气,胸口一阵阵地发闷,恶心欲吐。

“司徒。”裴隽似乎在他耳边说话。

赵诩这才回过神来,只听裴隽道:“城楼外边已经打起来了。”

他听见厮杀之声、哀嚎之声、刀枪、刺入皮肉之声,他似乎也看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司徒!”

他一回头就发现裴隽焦急不堪地看着自己,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毫无所觉地抱着棵树吐了起来。

简直斯文扫地。

周遭的亲兵全都目不斜视,仿佛不曾看见他的失仪。

赵诩用身旁白苏递来的罗帕拭了口,心中苦笑。

邓覆雨虽不是什么大才,也可带了多年的兵,堪称谨慎,为了让他进入岷州城,城中特地留下千人诱供,又有数万人在城外待命,一旦邓覆雨主力经过苦战进入岷州城,便会从外围攻。

而他此刻身后的这些人,将在邓覆雨撤离岷州城时反扑上去。

这个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可其中也存在天时地利人和,比如邓覆雨如果看破城中兵力不多,不肯进城;比如邓覆雨只派了小股部队试探,又发现了在外伏击的大部队;比如邓覆雨兵力实在太多,逃亡时的兵力也完胜他们这十几万人……

看着身旁这些年轻的面庞,赵诩竟也觉得阵阵心虚。

他该用什么面目告诉他们,所有此刻在城中之人,都是九死无生。

唯有此刻跟着他赵诩的这帮人,才是九死一生……

“司徒,几位大人,邓氏开始攻城了!城头的兄弟们正在死战。”

“邓覆雨的兵卒,约莫有三万人杀进去了,现在弟兄们边打边退,希望将他们多引一些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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