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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4)+番外

他这番话将姿态摆得低到了极点,面上确是不卑不亢,唇边还带着温存笑意。

轩辕晦心中一动,挺直身子,朗声道:“谢父皇母后成全,儿臣定当遵循母后教诲——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好!”皇帝适时道,“你夫妻同心,朕也便放心了。”

他往阶下看去,轩辕晦稚气未脱,眼中却满是坚忍,心中不由一软,“日后到了肃州,你……你们好好过吧。”

想起茫茫前路,轩辕晦也红了眼眶,叩首道:“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见他们这边父慈子孝,邓皇后失了兴致,“母后听闻你们这几日便走,很是伤怀,可她老人家近来凤体抱恙,怕给你们过了病气。你们临走时在兴庆宫外磕几个响头,就算尽了孝心了。”

轩辕晦恭顺道:“儿臣知道了。”

赵诩冷眼看着,好歹是个亲王爵位的皇子,成婚竟只是礼部草草办了,筵席、饮宴一概没有,甚至还要连夜启程。

“四郎,”皇帝起身步下玉阶,双手扶起儿子,细细看他,仿佛要将他牢牢刻在心里。

轩辕晦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猛然一把抱住皇帝的腿,泣不成声:“儿臣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为天下计,父皇务必珍重!”

赵诩退后一步,静静跪着,无意中看见邓皇后下首有个默默垂泪的宫装美妇,看其衣服品秩,应是轩辕晦养母独孤贵妃无疑。与他视线相汇时,独孤贵妃凤眼一凝,罗帕下掩住的口型似乎是——蒿里行!

赵诩蹙眉,虽不明其意,但仍暗暗记在心里。

近黄昏时,轩辕晦与赵诩去了兴庆宫,远远地三叩首。

“启程吧。”轩辕晦已是一派肃然,若不看他微红眼眶,根本想不到这是方才哭到仪态尽失的那人。

二人均已褪下吉服,换了寻常襕衫。

赵诩默许轩辕晦将他扶上马车,笑道:“怎么,王爷这么迫不及待要走?臣本还等着回门礼呐。”

轩辕晦一愣,“可我二人毕竟不是寻常夫妻,难道也要回门的么?”见赵诩玩味笑意,才回过神来,白他一眼不再说话。

出了丹凤门,又有数十辆青纱马车跟上,轩辕晦解释道:“都是王府家臣,以后你也可以调度,这一路上尽快熟悉一二。”

“朝廷已经百年未有藩王,敢问规制……”

轩辕晦揉揉额心,“自是与世祖前不能比,但也聊胜于无。除去军务要受安西都护府辖制外,肃州内政本王还是能够定夺的。只是原先大小官吏如何安排,吏部倒是未提。”

这话说的婉转,但实际上轩辕晦和刺史相比,唯一的差别,也就是每年的赋税不需上交朝廷而已。

赵诩缓缓点头,“王府长史是朝廷指派?还是王爷定下后请朝廷任命?”

“沈觅。”

先帝时的探花,最高也只做到户部郎中,庸碌至极。

见赵诩沉吟不语,轩辕晦贴近他耳畔道:“他或许是父皇的人。”

风掀起车帘一角,从窗外看去,二人仿佛鸳鸯交颈,很是旖旎。

赵诩还是生平第一次与旁人靠的如此之近,强忍不适道:“其余属臣也是如此么?”

轩辕晦伸手将车帘掩好,立刻向后退了退,舒了口气。

二人均有些尴尬,轩辕晦冷冷道:“别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方才是有人窥伺,你当本王想……想……”

“想做什么啊?”赵诩撇了撇嘴角,故意拖长了声调,“你我夫妻,王爷想对臣做什么都可以。”

轩辕晦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握了握拳,将胸中那口浊气强行咽了,“多是吏部派的,估计有不少邓党的人,日后得找个时机,一一查明收拾了,否则永远束手束脚。”

守城官查了文牒后,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赵诩缓缓道:“王爷不下车再看一眼么?”

轩辕晦看着手中茶盏,“若是能回来,那总还能得见;若回不来了,看再多眼也只是徒添伤怀,何必呢?”

“王爷看的通透,臣自愧不如。”赵诩干巴巴道,心下亦是一片茫然。

斜阳西下,车内被熏染成一片橙红,轩辕晦整个人映在火红夕光里,眉目都显得模糊。

赵诩闭上眼不再看,听着马蹄与车辙滚动之声,没来由的阵阵烦躁。

轩辕晦靠着车厢饮茶,似乎也无正事交待,只是静静发呆。

有侍卫驱马在车外,恭谨问道:“王爷,快到咸阳了,可要找地方落脚?”

见轩辕晦一时没有回话,赵诩戳戳他,“王爷?”

轩辕晦如梦初醒,“继续赶路,今夜歇在醴泉官驿。”

第5章

一到醴泉,刚进城门就有驿夫候着,无比谄媚地将他们迎进官驿。

“禀王爷,”驿夫对赵诩点头哈腰,“咱们这虽不是个大驿,但在西北驿路上已算是个大驿了,请王爷放心,小的们已将这里收拾的干净齐整……”

“大胆!”轩辕晦的贴身公公守宁低声叱责道,“每日迎来送往,也不像个没见识的,想不到连王爷都能认错,这位才是肃王!”

赵诩低头莞尔,一旁的轩辕晦面色早已黑了。

这倒是守宁冤枉了驿夫,他二人都穿着便服,赵诩又比轩辕晦虚长一些,自是更高大英挺,难怪驿夫认错。

“你也别为难他了,”赵诩打圆场,“请他带路吧。”

驿夫感激不尽地看他一眼,“谢这位大人……”

轩辕晦忽然出声打断他,“这是本王的王妃。”

倒是个不肯吃亏的,赵诩同情地看了眼蒙在原地的驿夫,率先迈步上楼。

这些驿夫们消息灵通的很,听闻肃王夫夫新婚燕尔,便为他们备了间披红挂绿的上房,就差在榻上洒些花生红枣图个彩头了。

简单洗漱罢,二人并肩站在那张铺着红绸的长榻上,面面相觑。

“十九郎,”轩辕晦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虽说你我是逢场作戏,可做戏也要做像些,你以为?”

赵诩淡淡一笑,“别说驿夫们,就是咱们随行的那帮子人里,也是人多口杂,为防万一,也只能委屈王爷了。”

轩辕晦点头,忽而道:“十九郎,你我相识不久,本王的秉性恐怕你尚不了解。虽说此番未与你相商便定下婚事,在你看来或许是有些独断专行,可这乃是形势所迫,绝非本王本意。”

所有随从都被屏退,除去几位赭衣护卫,门外空无一人。前些日子兵荒马乱,想来轩辕晦今日终于找到时机,准备开诚布公了。

“我确实有几问,想请王爷解惑。”

轩辕晦亲自斟了两杯清茶放在案上,“请。”

“其一,臣虽不才,可也有自知之明。通晓经书、擅长谋略的世家子弟绝不止臣一人,为何王爷偏偏选了臣?”

“其二,延揽臣的办法不少,为何一定要选这离经叛道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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