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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3)+番外

也正是因此,此番外嫁,无论是族中哪房,均是幸灾乐祸者少,惶惶不安者众。幸好赵若凭提前敲打过诸人,不然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来赵诩处宽慰开解、问计求方。

赵诩端坐在书斋中,面前站着四名随从小厮——白芍、白芷、白苏、白胡。

“公子,这二十五人均是死契。”白芍呈上一张名单,上面各奴仆的原籍、序齿、所长一清二楚。

赵诩接过细细看了,用朱砂圈了十人出来,“这些人跟我走,其余留下,归白芷调度。”

白芷上前一步,长跪下来,“奴婢自小便跟着公子,实在不愿离公子左右,还请公子收回成命!”

“你们呢?也都不愿留下?”赵诩看向其他三位。

“我等也誓死追随公子!”

赵诩看他,“你以为跟着我走就是披肝沥胆,留下就是享福无用的么?大错特错!跟着我走或许艰辛,可总有我能照拂你们。若是留下,什么都得靠自己,其间艰险困苦,恐怕比边疆更甚。但你们要知道,若是无人留在京中做我的耳目和手脚,那我和聋了瞎了哑了残了又有何异?”

白芷立时叩了个响头,“我愿留下!”

赵诩将名单递给他,“我在大报恩寺旁有个卖香火蜡烛佛龛的铺子,此番送了给你,若有人从西北边来,便去彼处与你碰头。至于其余人手,安插在东市西市,我名下还有酒肆、茶楼、书坊、绸缎庄,你酌情办吧。”

“公子,你将产业全都留在京中,不用带些走么?”白芍迟疑道。

白苏快言快语,“痴儿,你当公子不懂么?论起进项,西北哪里比得上京中?”

赵诩冷眼看着,心中思量——白芷忠心耿耿,老成持重,关键是口风极严,他显然是留在京中斡旋的不二人选;白苏心直口快,不适宜接触太过机密之事,但他跟着自己时间最长,照料起居非他莫属;白芍乍看有些愚钝,可心思尚算缜密,又长了张极讨三姑六婆喜欢的脸,日后用在内宅之中最合适不过;白胡身子骨壮实,脚程也快,可以让他四处跑腿送信,居中联络。

赵诩心意已定,又对白芷提点了几句,便打发几人退下了。

男子成亲本就不多见,他们此番又实在过于仓促,不可按常理论之,于是离婚期还剩三日,轩辕晦的彩礼才姗姗来迟。

赵诩带着白芍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才搜出本薄薄的簿子,里面是轩辕晦在长安和肃州的全部家当。

“好端端一个皇子,竟比我还穷上几分,”赵诩翻着簿子啧啧称奇,故作惆怅,“此番我当真是低嫁了,依我看这买卖亏得很。”

白芍在旁边不敢作声,又听赵诩道:“祖母为我准备的嫁妆共有几抬?”

“十八抬。”

赵诩也不意外,祖母向来疼爱他,说什么马上去了西北,上没有公婆需要讨好,下没有妯娌小姑子看笑话,何必送那许多嫁妆充门面,还不如化作私房,方才他给白芷的那些铺子就有不少是祖母的手笔。

“如四殿下和我这般穷困的王爷王妃,启朝开国也没几个。”赵诩淡淡自嘲。

从接旨以来,赵诩是一日比一日淡定,现在更是时不时以肃王妃自居,白芍心内对他家公子的景仰更上一层楼。

窗外几只乌鹊飞过,啼声清越。

赵诩侧过头听了听,笑道:“倒是个好兆头。”

景和十五年,六月初七,上封皇四子轩辕晦为肃王,册颍川郡公嫡长子赵诩为其正妃,赐食邑于肃州,不日就藩。

与民间男子成婚相同,轩辕晦一大早便至颍川郡公府迎亲,携着赵诩的手登上马车,径直向宫中去。

二人身着相似款式的吉服,唯一的区别在于轩辕晦那套绣的是四爪金龙,赵诩身上却是一只火凤。

“倒还真有不少看热闹的,”赵诩挑开车帘一角,瞥了眼道上人群,“娶男妻还搞得如此大张旗鼓,咱们也算开风气之先。”

轩辕晦有些心神不宁,“你见过太后、皇后么?”

赵诩留意到他人后称呼,忍不住一笑,“王爷说笑,臣一介白身外男,如何能睹她老人家慈颜?”

“日后可不是外男了。”轩辕晦早觉他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碍眼,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他板着一张脸,十足的少年老成,可眼里的狡黠、灵动和得意又哪里骗得了人?

想起日后数年注定要相扶相携,赵诩难免生出几分长兄的心思,便也不和他计较,只笑道:“倒还是沾了王爷的光。”

轩辕晦有些无趣地撇撇嘴角。

马车缓缓停下,二人神情霎时肃穆下来。

轩辕晦深深看他一眼,“今日委屈了你,算是本王欠你的。”说罢,转身先下了马车,伸手给他。

赵诩无声地笑笑,做出副温顺的样子,将手放在他手上。

轩辕晦牵着他,一步步攀上含元殿的玉阶。

纵是千重玉阶,也终有尽头,在宦官的唱诺声中,二人先是拜了皇天后土,后拜了皇帝皇后,最终面对面站定。

轩辕晦还未长成,宽袍广袖的吉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怪异,可他的神色格外凝重,成个亲却带着无尽的隐忍。

赵诩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起来。

轩辕晦拜完起身,一抬眼就见三步外的赵诩,嫁衣如火、眉眼含笑。

在周遭或恶意或戏谑的目光里,他依旧气定神闲、挺直如松,恐怕敌军压境、兵临城下也无法让他动容分毫。

真正的河东冠冕,名士风流。

轩辕晦心中的愁绪惶惑淡去,跟着扬起了嘴角。

众人议论纷纷,评头论足,而他们在铺天盖地的血红里,相视而笑。

第4章

娶了男妃,以启朝惯例,自是不能再继承大统。由此看来,为了王妃,肃王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前排的重臣命妇们不动声色,余光却时不时在赵诩面上逡巡,其余人等则没这么好的定力,尤其是站在后面的,个个都踮起脚尖,探头探脑。

“肃王妃果真如传闻般美貌,难怪将肃王迷得神魂颠倒。”皇帝身旁一个满面刻薄的妇人开口,赵诩见她身着深青袆衣,想来应是邓皇后无疑。

这话用来形容男子未免有些不妥,皇帝不悦地皱起眉头,又听邓皇后继续道:“阮步兵的诗说的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本宫看用在肃王妃身上真是再好不过。”

这实际上便是明指赵诩以男子之身屈意承欢,在场诸人想起赵诩这般的世家子却甘愿沦为娈宠,邓党的堂而皇之地哄笑起来,士族出身的均是缄默不言,与颍川郡公府交好的诸人更是面色愤然。

轩辕晦目光一冷,正犹豫是否开口解围,就听赵诩不疾不徐道:“母后盛赞,实愧不敢当。儿臣蒲柳之姿得与肃王结缡,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承蒙父皇母后不弃,儿臣无以为报,唯有尽好本分伺候王爷,才不辜负母后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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