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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34)+番外

结果一进城就看到轩辕晥在肃州城门口作威作福,甚至将赵诩折辱如此。

见他面色可怖,赵诩伸手揽住他颈项,定定看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今是安西大都护,手上可是有三十万雄兵,更何况,本来邓氏就很是猜忌你,就是什么都不错,都可能找个由头发作你,若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削藩都不无可能。”

赵诩尽管面色惨淡,可神色却是一片安宁祥和,轩辕晦看他,心头霎时就是阵阵酸楚,强忍着愤懑丧气不再言语。

轻叹一声,赵诩干脆将轩辕晦拉到身旁躺下,轻拍他肩,“这三年多少苦楚也都受了,王爷别在这时候沉不住气。”

二人分别也有十余日,自结缡以来,还是头一次分开如此之久。如今乍一重逢,轩辕晦一时竟有些不适应,直到二人靠近了些,才定下心来。

赵诩士族出身,吃穿用度极是讲究,即使到了肃州也日日熏香,想来此番是要在轩辕晥面前做出清俭模样,竟连香也停了,靠在他身旁才能闻得淡淡余香。

“他在肃州应有探子,你今日这些安排,他可会信?”

赵诩笑笑,“要让一州之地滴水不漏,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就是要虚虚实实,半真半假,那才可信。”

“那探子还是抓出来的好,”见赵诩膝上药膏已干,轩辕晦便扯了条薄被,盖在二人身上,“至于抓到后是杀还是为我所用……”

赵诩给自己把了脉,知是暑气入体,便道,“我怕是中暍了,不如请王爷暂且回避,免得过了病气。”

他这话说的生疏有礼,轩辕晦却觉得一阵气闷,脱口道,“你我同体,你若病了,我怎么好的了?”

这话便说的有点暧昧了,不仅赵诩一愣,轩辕晦也有些赧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干脆便赌气凑过去搂住他。

“有父皇龙气护佑,本王倒是想看看,寻常病气是否能入体。”

这些年二人虽常大被同眠,但到底均是青壮男子,也不会无事搂搂抱抱,如今两人头靠着头,脸贴着脸……

赵诩心中一颤,灵台似有所感。

轩辕晦则干脆地红了一张玉面。

第39章

轩辕晦微微挪开了些,可许是过于疲累,整个人仍是恍若无骨地靠在赵诩身上,渐渐地便睡熟了。

看着他沉静睡颜,赵诩脑中忽而闪过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若是有日,他与轩辕晦相知相许,那先前的种种谋算,之后的步步筹划,又该如何?是否一切成空?

这么一想,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轩辕晦霎时烫手起来。

赵诩想过种种可能,可偏偏未曾想过,若是这假夫妻不幸成了真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毕竟摆在轩辕晦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败涂地而死。

生而登临九五。

若是败了,倒也简单,不论真假,赵诩都只能随他去黄泉当对鬼夫妻。

若是胜了,做皇帝的,谁没有三宫六院去延续皇家子嗣、平衡朝野势力?

天启朝凡三百余年,只有仁宗一生未开采选、未开后宫、未有子嗣,可其到底储位稳固,又素称贤明,否则身后还不知有多少臆测毁谤。

更要紧的是,近几十年来,邓党屡屡戕害宗室,轩辕氏早不复当年子嗣繁茂,尤其是当今的皇子,唯二与邓党无勾连的,便是汾王与肃王,可汾王本就是活一日少一日的药罐子,王妃逝后,更是一病不起,以参汤吊命……

就算轩辕晦愿为他抛掷一切,过继个宗室旁亲,可让一路跟着轩辕晦的忠臣良将如何想,让最重规矩体统的士族清流如何想,让天下百姓如何想?

就算他们站到那个至高至强的位置,让天下侧目,可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如刀史笔?

还未确定自己的心意,赵诩便有十分退却了。

可身在此山,他竟未发觉,方才他思绪所及,处处皆是轩辕晦,哪里为自己打算半分?

情之所至,不过如此。

夕阳西坠时,睡得心满意足的轩辕晦总算醒了,一转头就见赵诩睁着眼发呆。

赵诩业已及冠,早已褪去青涩,长成了个清癯隽爽的伟男儿,平日里总是见人带笑,乍看总以为如沐春风,可熟稔如轩辕晦,总能在其中看出些讥诮来;若是不笑,赵诩的眉宇总是微微皱起,目带寒光,颇有其先祖的几分端肃凌厉。

像这般不设防的茫然无措,倒真是罕见。

轩辕晦勾起嘴角,猛然往前一扑,将赵诩吓了一跳。

“巡边回来,王爷怎么染上了几分野狼习性?”

“那倒是对得住母妃了。”轩辕晦对着他又是一阵笑。

他笑得没心没肺,眼中尽是纯然欣喜和一派安然。

这样的神情,又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赵诩怔怔地看了他几眼,忽而道,“若是有日我不在了,王爷一人可能支撑?”

轩辕晦笑意瞬间消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在了?”

赵诩自知失言,只好掩饰道,“无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才不过被魇住了。”

“日有所思?”轩辕晦看看他,“是因为皇兄之事么?”

他指的自然不是正在府中的轩辕晥,而是远在西京的二皇子。

“不错,只怕是不太好……”赵诩踌躇道。

轩辕晦倒是比想象中镇定,只叹道,“皇兄本就是个心思极重之人,与皇嫂虽不能说多恩爱,却也是患难夫妻一场,他自小身子便不好,此番能有子嗣,还不知有多期待雀跃,想不到……”

他阴寒道,“他们忘了,我却还记得,这是我轩辕氏的第四百五十二条人命!”

赵诩起身,却险些摔下去,膝盖处已然红肿一片,一时半会怕是无法行路。

不声不响地看着他更衣,轩辕晦面色仍不见好。

赵诩笑笑,“估计你那皇兄已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了,王爷还不快走么?”

轩辕晦强撑着笑笑,推开朱门。

二人一同走出门去,徒留一室夕光。

晚宴就摆在庭中,出乎轩辕晥预料的是,尽管一路所见肃州极贫,案上菜肴倒是极丰极盛。

“皇兄,”轩辕晦不断敬酒,“小弟满饮此杯,遥祝皇祖母、父皇母后玉体安康!”

说罢,便仰头饮尽。

既是遥祝京中贵人,轩辕晥也不可怠慢,便也喝了。

“这第二杯,小弟敬兄长,”轩辕晦俯身一拜,“先前小弟一人封在肃州,常觉得远离帝京,既思念家人,又惶惶不安,自兄长来了,小弟便觉得心中大定,再无惧意了!”

他话说的肉麻,轩辕晥虽只当笑话听,可也不好不给主人面子,便笑道,“哪里的话,愚兄初来乍到,怕还需四弟提点照拂。”

轩辕晦笑得诚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第三杯,小王带着肃州上下,一同敬安西大都护,皇兄执掌陇右,实乃凉州之福,陇右之福,朝廷之福!”

说罢,连同赵诩在内,肃州上下官吏齐齐起身,齐声唱道,“陇右之福,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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