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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27)+番外

“哦?我朝男风极盛我知道,可那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附庸风雅,去玩弄那龙阳风月,怎么平头百姓也是如此么?两个男子不能繁衍子嗣,在一起又有何用?”

赵诩却正色道:“富贵人家娶男妻,要么是内宅阴私,要么就是情到深处不可自拔。可更多人娶男妻,却是为生计所困。近几十年来,我朝虽仍号称海内宴清,实则无论吏治民生均出了问题,尤其是田地……从仁宗始,历经两代君主废了士族占田,田地便可自由买卖。”

轩辕晦眉头轻蹙,“兼并。富者良田千顷,贫者无立锥之地。”

“正是如此。”赵诩点头,“你想呐,若是娶一房媳妇,得要彩礼吧?好,就算是对方无所求或是个孤女,那么男子劳作耕田,女子操持家务,没错吧?”

“你的意思是?”轩辕晦似懂非懂。

赵诩叹息,“可有些人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是妻子儿女?而若是娶个男妻,两个男子搭伴过日子,便既可一同劳作,又可打发漫漫长夜……”

“可若是不好男风,恐怕连碰都不想碰,谈什么打发长夜?”许是和赵诩过于熟稔,轩辕晦就那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赵诩被他一噎,最终憋出一句,“许是灭了灯,是男是女也无甚差别。”

一阵沉默,半晌后轩辕晦唔了一声,显然也有几分尴尬,“若是不需传宗接代,夫夫相扶相携倒也是桩美事。”

轩辕晦满心军政之事,对庶务远不如赵诩这般精通,赵诩便揉碎了说给他听,“就因男妻不能传承香火,故而我朝律例,娶男妻者不得继承家业,这也是为何男妻会成为内宅惯用的手段。但这种贫贱夫夫呢,若是一直贫贱者倒也罢了,可倘若后来有了余财,有些良心的,会纳几门妾室延续香火,对原配以礼相待;心狠手辣的,恐怕还会将男妻休弃,这就是养济院里有不少老年男子的缘故了。”

轩辕晦听的目瞪口呆,“但男妻也是男子啊,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你以为有多少情投意合的男妻?还有些男妻是自小被家人卖了的,又不似女子娇贵,做尽了苦活累活,熬伤了身子,被休弃时多半又不再年富力强,自是下场可怜。”

轩辕晦一阵火气上来,“简直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恩 关于男妻的世界观 纯属胡诌

大概我理解的男妻和别人不太一样?总觉得在古代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前提下 有些人讨男妻大概是为了生存 加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也没那么多女子……

第31章

轩辕晦一阵火气上来,“简直可恶!”

“其实不止是男妻,哪怕是能够生儿育女的女子,若是遇人不淑,还不是万劫不复?”赵诩感慨道。

本已聚起的几分暖意瞬间消散,轩辕晦只觉遍体生寒,“从前因了母妃与独孤母妃的际遇,听着那些‘宫中千门复万户,君恩反覆谁能数’的幽怨诗词,总以为他们已颇为可怜,出了宫、长了见识,我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不幸之人,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有那么多人活得浑浑噩噩、朝不保夕……如此看来,先前我自以为的那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无病呻、吟罢了。”

留意到他微微发颤,赵诩将他连同大氅一同抱住,柔声道:“王爷能想到这些,已然懂何为‘仁’了。”

这些年来,他们所做之事,虽说是为了轩辕帝祚,黎民苍生,可总归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长此以往,他不仅怕轩辕晦误入歧途,更怕自己失了本心。

因而他时常带着轩辕晦微服查访,即可体察肃州民情,也可借机将这些道理揉碎了潜移默化地讲给他听。

轩辕晦显然也想到了,抬眼看了赵诩一眼,“老人常说娶妻当娶贤,诚不欺我也。日日听的见的都是鬼蜮伎俩、学的做的都是雷霆手段,十九郎是怕他日我就算成事,也是个暴君吧?”

赵诩抿唇一笑,并不否认。

心头一暖,轩辕晦就着赵诩的手回抱住他,“杞人忧天。”

赵诩拍拍他肩,“睡吧。”

第二日那主人前来探看时,就见他二人披着大氅搂在一处。又想起昨日这两人自称表兄弟,一时间有些说不准这是一对表兄弟有了首尾,还是两个断袖装作亲戚掩人耳目。

那人愣在当场,先醒的赵诩倒是神色如常,拍了拍轩辕晦的脑袋,“郎君?郎君?”

轩辕晦打了个哈欠,慵慵地对赵诩一笑。

赵诩没来由地心里一软,好似有只小兽在心里挠了下般,“还不起么?”

“嗯。”没带伺候的人,轩辕晦便自己将外衫穿了,对主人家拱手,“多谢主人家收留。”

“哪里哪里。”主人家嗫嚅不能言。

赵诩点了点头,狻猊便上前给了几十文钱,一行人回城去了。

刚进肃州城门,就见沈觅满面焦急地原地踱步,身后站着个神情木然的内监。

轩辕晦一顿,赶紧上前招呼,“见过守安公公。”

他这么一喊,赵诩也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似乎在皇帝面前见过,便也拱手道:“守安公公是有旨意么?”

守安侧身避过礼,淡淡道:“皇帝口谕,赐字‘扬光’予肃王妃颍川赵氏,取‘日月淑清而扬光,五星循轨而不失其行’之意。”

赵诩躬身行礼,“儿臣接旨。”

守安这才露出点笑意,“陛下亲自赐字,可见对王爷、王妃的一片心了。”

赵诩嘴角微勾,扬光而去晦,皇帝确实用心良苦。

轩辕晦站在他身旁,一开始亦是面露喜色,可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波光一闪,“本王的表字,父皇可有透露公公?”

守安恭谨道:“未有。”

轩辕晦点头,“好,好……”

虽不知他为何连说两个好字,赵诩还是吩咐下去,命白苏将守安安顿妥当。

轩辕晦目送守安告退,转身回了车上,“父皇龙体近些年便未大安过。”

他还要两年及冠,若是皇帝将他的表字也一同定下,那岂不是他自知命不久矣?

赵诩不知如何劝慰,便只好拍了拍他的手,二人一路无话。

谁知刚到王府,又从枳棘那儿传来个消息。

汾王妃难产,一尸两命,一缕香魂跟着那已没了声息的男胎去了。

产房外的汾王当场便厥了过去,过了三日方才转醒,醒了便痴痴迷迷,竟是连独孤贵妃也不认得了。

轩辕晦当场便摔了个杯子,冷声道:“这里头没有猫腻,当天下人全是傻子不成?”

“汾王妃不过是礼部尚书的庶女,因她去了,太后还厚恤了她娘家,更是无人为她声张,”赵诩看着白日社传来的密信,“独孤母妃让殿下稍安勿躁,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意气,坏了大局。”

轩辕晦只觉胸闷气短,踱到门外,抓起一捧雪便往面上拍去。

赵诩知他与他二哥自幼、交好,现下定是无比郁卒,也不多话,站在门槛边上静静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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