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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之侠颇为自得地指着旁边一个木桶,邱觉非凑过去:“这鱼倒是稀罕。”

江愁余也望去,只见筒里还有几条活鱼在摇头摆尾,只见那鱼鱼身细长,细小月光之下隐隐泛金。

“咱们问了当地乡民,他们说这鱼叫做金沙鲈鲤,只有云贵川才有。”1

一旁孙衡正往鱼上撒盐:“本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下过厨。”

范仁杰也在一旁嘀嘀咕咕:“君子远庖厨,君子远庖厨。”

“那锅里在烧水,范仁杰说你善烹调,于是我们就等你回来烧汤了。”董之侠解释道。

邱觉非也不推辞,捞起袖子:“这鱼是你们钓来的,我和愁余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不是?无奈囊中羞涩,也只有出些苦力了,毕竟吃人家的嘴短呐。”

董之侠大笑:“邱觉非你这可不地道了,你看我们下午顶着凛冽寒风为大家钓鱼改善生活,不过请你施展厨艺,你就这么多说辞……”

江愁余打断他:“那我呢?”

“你就等着吃吧,身子还没好呢,何况这鱼也算是为你钓的,鱼汤大补!”孙衡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道。

范仁杰噗嗤一声笑起来:“下午我就想说了,又不是坐月子,鱼汤……”

江愁余忍不住朝他扔了块石子,到底都是少年,几人忍不住笑闹起来。

另一头邱觉非正熟练地破膛去鳞,抽出空来问董之侠:“葱姜蒜呢?”

董之侠摊手:“没有。”

“没有?”邱觉非瞪圆双眼,“没有你让我煮什么鱼?那不腥死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本来连钓鱼都是偷偷来的,哪里还敢和住家要调料?”

江愁余晃过来,想了想:“你们能搞到酒么?黄酒白酒都行。”2

范仁杰与孙衡对视一眼,孙衡紧张道:“我刚买的!”

范仁杰冷笑:“别忘了,轻装简行,我们随身负重都是有要求的,出发的时候你也带不走。”

“好啊,竟然背着弟兄们偷嘴,来,充公不杀!”董之侠笑骂道。

孙衡叹息道:“路遇强人,交友不慎,我孙某人怎么就混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说罢,他起身从里间拎了坛酒出来,顺手还带了几个杯子:“天南海北,能在京津读书已是缘分;山河破碎,若不是几校联合南迁,我们几人也不会有同窗的际遇。”

“就是!嗯,我看,正巧有月影花香相伴,明日又要上路,不如我们今天就在这小院里喝场壮行酒!”

“好!我双手赞成!”范仁杰欢呼道。

江愁余点点头:“我出去一下。”说罢便转身出门了。

“诶,”范仁杰满脸多事道,“江愁余铁定穿不惯这种黄布军装,你看他每次出门都下意识想撩下摆。”

董之侠笑道:“之前在北平的时候,江愁余甚少着洋装,一般都是长衫。”

“这可就奇怪了,”孙衡插嘴道,“他不是读的教会学校么?”

邱觉非调好料把鱼放进去烹煮:“好了,等菜下酒吧。”

“你的意思是?”董之侠挑眉。

邱觉非干脆席地而坐:“我敢和你打赌,他一定是过意不去,出去买吃食了。”

不出所料,不出半个钟头,江愁余便拎着两个油纸包,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江贤弟手拎饭菜、踏月而归,风雅名士当如是。”邱觉非不伦不类地夸赞道。

江愁余瞥他一眼,将油纸包打开摆好:“此地各族杂居,食材风味与中原大不相同,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偏好,便随便挑了两样。”

孙衡拨弄着荷叶:“荷香鸡?”

“类似,是玉屏当地侗族的名菜,荷叶捆鸡。”江愁余解释道,“还有一道酸蒸肉。”3

董之侠不知何时偷溜到伙房偷偷拿了几个瓷碗,给每人添上酒:“来来来,我们今日不醉不休!”

“诶诶,”范仁杰赶紧叫停,“别急啊,我先喝点汤垫垫。”

董之侠不依:“哪有开席先吃菜的道理,喝,不喝就不是男人!”

“你这不是欺负我们南方人么?”范仁杰端着瓷碗,转头看江愁余,“你说呢?”4

江愁余扬了扬嘴角,端起酒碗:“借了孙兄的酒,我先满饮此杯,且为入滇步行团诸位壮行,谨祝诸君学有所成,以西夷之术强中华之国!”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脸色分毫未变,范仁杰欲哭无泪,“我算是反应过来了,喝着这里就我一个不能喝的。算了,此杯为前些日子投笔从戎奔赴前线的同窗们祈福,惟愿安好无恙、建功立业!”

孙衡嘿嘿一笑:“那我这杯就愿战事早日结束,早些把东瀛鬼子赶回去,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话糙理不糙,”董之侠端着杯子,豪情满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最终所有人都看着邱觉非,心道东北爷们还不知是如何的海量,就听邱觉非道,“我真不能先尝尝菜的味道?”

“那哪行啊,”范仁杰第一个反对,“不公正!”

“好吧,”邱觉非很是无奈地看了眼江愁余,“拜托你了。”

他很是潇洒地起身,静静地看着碗中月下摇荡的醇酒,“愿我四万万同胞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众人还未来得及感慨,就见他放下碗往后一仰,直接睡过去了。

一片错愕中,江愁余把他扶起来,苦笑:“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杯倒。”

作者有话要说:

1.此鱼的野生鱼种在贵州已经灭绝 但是四川好像还挺多的 嘿嘿 其实挺好吃的...

2.贵州的白酒 大家都懂的

3.荷香捆鸡是侗族菜 但酸蒸肉严格来说不算是 好几个民族包括汉族都有这道菜

4.我的感觉是北方人能喝一些...纯粹是stereotype...南方人见谅...

第七章

艳阳高照下,邱觉非满头是汗,痛苦不堪地迈着步子:“真是风水轮流转。”

江愁余打开水壶递给他:“恩?”

邱觉非接过,抿了口:“我对天发誓,日后再不碰酒杯一下!”

江愁余凉凉道:“酒碗又如何?酒坛呢?”

董之侠回头大笑:“江兄说的好啊,快断了他的后路!”

邱觉非伸出两指朝天:“我邱某人今日对天立誓,此生此世,滴酒不沾!”

江愁余仰起头,风轻云淡道:“我帮你记着。”

“诶,说什么呢?”范仁杰放慢脚步,“对了,曾先生呢?”

邱觉非回头张望:“多半还在后面吧。”

“到底是文正公的后人,”董之侠感慨道,“只行大道正道,不走歪路,当为我等士子楷模。”1

范仁杰讽刺他:“既是你之楷模,那你也别和我们一样抄近道,你也去寻官道走啊?”

江愁余大病初愈,走了半天路已有些倦了,再看另一边宿醉的邱觉非,脸色也不好看,便道:“觉非,要不要歇歇?”

邱觉非摇头:“还是算了,我听老先生说,今晚我们就能到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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