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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修改版)(6)+番外

“你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赵子熙依旧没有回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我曾问过你,一生有何所求,你当时道,‘平生好肥马轻裘,老也疏狂,死也风流,不离金樽,常带红袖

’,难道不是么?”

苏景明半晌不曾说话,最后哑声道:“是啊,如今我好的很,活了快三十年,再没有像如今这般快活。”

“所以……早些回去吧。”

苏景明冷笑,“我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也算作钦差,我是否回去,何时回去,还轮不到赵刺史来指手画脚!”

说罢,他将那册子收回袖袋,也未打伞,昂首阔步地走进雨中。

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赵子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椅上,取了旁边一颗保心丸服下。

“孽障。”他听见自己低声道。

第7章

冬至前五日,由于连续半月阴雨绵绵,饥寒交迫许久的乱民终于在线人刻意的指引下,冲到了土司的山寨,将土司的粮仓一抢而空。更有甚者,失控的乱民冲进几个土司寨里,洗劫了土司们数代积累的金银财宝,见人反抗,干脆便刀剑相向。

最终的结果是,三个土司死于非命,其中一人竟是灭族之祸。

其余土皇帝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前来府衙,求官府早日诛杀叛贼。

赵子熙此时只有冷冷的一句,“官军人数不够、粮草不足,之前请你们相助,你们都搪塞不肯……”

司马在一旁帮腔,最终土司们大出血,提供了官军一半的粮草,赵子熙才堪堪应允。

官军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叛军击溃,剩下的人重新隐遁入山。

赵子熙此时暴露了玉面阎罗的本性,他命人封了通往山中所有道路,饿了他们若干天,待有日雨停,他悠然自得地带了人对着山中喊话,“三天之内,尔等倘若还不出山,本府便一把火让将这座山烧得干干净净。”

见山中仿佛隐隐有骚动,他又道:“交出罗余鬼国,其余人赦其无罪,不株连亲朋。”

苏景明站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发号施令,一时间觉得他又陌生又熟悉,整个人难免恍惚。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狗官,难道你不怕有损阴德、祸及子孙么?”

赵子熙冷声道:“本府为民请命、为朝廷分忧,平日爱惜民力、体恤黎民,只对乱民心狠手辣,谈不上不积阴德……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祸及子孙,本府无妻无子,纵是断子绝孙,又有何可怕?”

话说到这份上,那便是无可置喙了,诸人耐心地等着,不过两个时辰,竟然就有喧嚣嘈杂之声。

苏景明眉头动了动,笑道:“来了。”

只见数十人押着一人缓缓向前而来,诸官纷纷喜上眉梢,心道这旷日持久的平叛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么?

苏景明也与司马司军等一同上前,直到那些乱民的脸孔都认得分明。

只见被押着的,似乎是个精瘦汉子,看起来像是山中的猕猴,他神色木然,仿佛仍对被朝夕相处的乡里弟兄们出卖感到不可思议。

“你便是罗余鬼国?”赵子熙冷声问道。

那人不回话,一旁竟还有人踹了他一脚,谄媚道:“大人问你话,你为何不答话?”

苏景明平素最看不惯这般小人,“我等并未问你的话,你给我住嘴!”

那人瘪瘪嘴,被押着的那人却有了反应,“成王败寇,既落到你们手上,我无话可说。”

一旁还有个土司横眉怒眼,“大人面前何容你放肆?你且老实交代,之前掳来的财物都被你藏在何处?”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土司关心的还是金银,苏景明心生鄙夷,又想仔细看看这个震动朝野的叛贼头子长得何等模样,便又往前走了两步,想看个真切。

就在此时,他仿佛听见耳畔隐有风声,刚想闪避却已来不及了——

他被人揽入怀里,而那人用背心硬生生地挡了一支短箭。

苏景明脑中一片空白,除去怀中温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赵子熙咬着牙道:“罗余鬼国定还在他们之中,看住别让任何一人自尽了!其余人,进山去搜!”

说完,他侧过头看了眼苏景明,仿佛想说些什么,可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景明愣愣地抱着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将他拖拽到了马车上,对司马道:“给你便宜之权,记住,留活口。”

赵子熙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开始有些乌青,苏景明迟疑了会,将他官服褪下,果见白色中衣上血迹斑斑,再将衣服尽数褪去,果然发现一处不大的创口,可怕的是流出的血迹尽是黑色,那箭上显然有毒。

苏景明捂住胸口,压抑住如雷心跳,对车外自己带来的小厮疏棂道:“你现在立刻去城中,找最好的苗医过来,此外,行前我从洛京带来的郎中现在何处?也将他一同叫来!”

疏棂忙不迭地去了,苏景明摸了摸赵子熙的手,感到触手冰凉,心中更大叫不好。

好不容易回了府衙,将赵子熙送到榻上平躺,先来的是苏景明带来的郎中,果然束手无策,“回大人的话,这毒厉害得紧,不似中原毒物,以老夫之见,可能是蛇毒。”

苏景明虽早有预料,可真的听见还是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只想痛哭一场,可到底还留有几分清醒,让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随即,他在疏棂与郎中惊愕的目光中突然站了起来,开始在赵子熙房中翻箱倒柜。

“公子,你要找什么?”疏棂见苏景明如同疯了一般,将赵子熙的物什搞得乱七八糟,虽然知晓他二人前尘,可仍是有些七上八下。

苏景明一把将他推开,另一边的赵子熙嘴角已慢慢溢出血迹,俨然已是垂死之兆。

就在此时,苏景明在他八宝格的暗格里搜到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颗通体雪白的药丸,苏景明赶紧上前,将药往赵子熙的嘴里喂。

可赵子熙已完全不能吞咽,苏景明眼眶一红,干脆扶着他唇,将药咬碎了喂了进去,又喝了水渡过去,见他完全服下,才有如脱力般坐在一边。

也不知他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有神助,赵子熙原本急促的呼吸竟又慢慢平稳了下来,也不再往外吐血。

郎中上前为他把脉,惊奇道:“毒虽未解,可这脉象却是稳了。”

苏景明方才喂药时也蹭上不少血迹,此刻只觉满嘴血腥之气,一旁疏棂见状赶紧取水给他漱口。

“这个药也未必能帮他撑多久,还是要找到苗疆的神医要紧。”苏景明抓了赵子熙的手,扣住他的脉门,无奈他自己学艺实在不精,也不过是摸着脉动求个心安罢了。

第8章

今日的辰州仍是淫雨霏霏,苏景明扣着赵子熙的手腕坐在他榻边,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也不知赵子熙平日里是如何约束下人的,窗外有几个小丫鬟正搬了胡床坐在小花园里边做针线边叽叽喳喳地闲话,大概她们不知大人已负伤回府,还以为又是个闲情悠悠的午后,兴致勃勃地放肆谈论如今京中最广为流传的传奇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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