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靡言(75)

听到他的欢呼,我这才将视线从摩川身上拔开,扫了眼三十米外的箭靶。

摩川射的是我那个箭靶,所以我还有印象,正中间完全落在靶心的那支箭,确实不是我射的。

“现在可以吃饭去了吗?”

摩川将弓随意地放回墙上,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经年累月无法被驯服的桀骜,是个非常不“频伽”的笑容。

我猛然意识到,自重逢以来,他的克制守礼、稳重自持,很多时候让我都快忘了,他其实和我同龄,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海城大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在通宵追剧,和朋友每天组队开黑,周末放松一下,就去逛街看电影。而摩川的二十多岁,却在关心乡村振兴,关心哪个孩子又没学上,关心葡萄能不能丰产。

他好像一出生就在被迫长大,被迫成为一个懂事的大人。孩子的任性他不能有,年轻人的玩乐心,他也不能起。他只能是“频伽”的样子,只能是山君身边乖巧的传音鸟。

但他明明就是摩川,一个活生生的,叫作“摩川”的人。会挣扎,会痛苦,会发脾气,也会对一个人……起心动念。

下午本想和摩川一起到外面逛逛,谁想吃好饭忽然来了很多老人家,把整个堂屋都挤满了。

我和其他人都退了出来,昆宏屠说这些老人家腿脚都不好了,平时不太能去棚葛,见不了频伽,也传达不了自己的祈愿。这次好不容易等到频伽莅临他们左昌村,憋了好多话要跟频伽讲呢,一下午是要的。

我闲着无聊,自己一个人去村口小山坡上看了下落石清理工作。

远远地,就见一辆黄色的碎石机正一点点将挡路的巨石碎成小块,再由其他人一铲一铲铲到路边。照这个速度,明天路应该能通。

我回到索兰家时,果然如昆宏屠所说,摩川跟前还有大半的人,看情况晚饭前是结束不了的。

回屋睡了个午觉,起来已经是傍晚,闻着饭香我就进了厨房,而这时候堂屋里只有两个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回去吧,我们要吃饭了!都说一个下午了,还没说完呢?差不多行了,山君听得都累了。」索兰大着嗓门赶人。

那两个老人家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走时还不忘对摩川行礼。

索兰家是个大家庭,吃饭时,七八人围作一圈,菜色虽简单,但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温馨。

索兰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女人,说起决定种葡萄遭到丈夫反对时,她用不纯熟的普通话道:“我当时就想,不给我种,我就离婚,自己种,亏了赚了都是我的事。”

“最后给你种了嘛。”她丈夫讪讪道。

众人一齐笑起来,我去看摩川,他低头夹着盘子里的菌子,尽管唇轻抿着,表情却是放松带笑的。

吃完饭,我主动提议要打牌,昆宏屠积极响应,其他表兄弟也说没问题。摩川正要往屋里走,我一把拉住他,将他留了下来。

“我们不玩钱,你也一起吧。”我仰头道。

不止是摩川,其他人都一脸诧异地看向我。昆宏屠的表情甚至带着惊恐,仿佛在说:“你疯了吗?这可是频伽,是不染俗物的高贵言官,你怎么能带坏他?”

我就是要带坏他。

见他迟迟不作声,我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拇指不动声色搔了搔他的掌心,笑道:“你不会玩的话,我教你,好不好?”

这场对峙没有进行多久,眼睫一颤,他收回手,在众人不可思议地注视下坐到了我边上的位置。

“玩到十点。”他看了眼墙上的钟道。

第46章 佛魔无二,唯心所造

索兰有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昆宏屠从小一起长大,三人感情很好。

然而这样的好感情,在联起手来一起斗地主时,却出现了分歧。

面对场上的一对“4”,大表哥表示,要不起。昆宏屠不可理喻地瞪了眼自己的上家,慌忙从一手牌里抽出了一对“8”。

二表哥眉头紧锁,抽了两张放回去,换两张又放回去,最后小心翼翼打出一对“10”。

我坐在摩川边上,看着他手里的牌没作声,让他自己打。

他扫了眼桌上的牌,低头苦思片刻,打出了自己唯一的“炸弹”。

我稍稍挑眉,用四个“K”炸一对“10”,高啊。

三个“农民”显然也被这波操作震慑住了,对着那四个“K”纷纷表示要不起,让摩川再出牌。

然后摩川出了一个6,他所有牌里最小的一张。

我:“……”

这真的很6。

大表哥这次想放水都难,斟酌着,最终打出一个“7”。

“一个7?你会不会打啊?”昆宏屠用力甩出一个“A”。

二表哥迅速大王压上,把昆宏屠压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整个人都青了。

“不是,你到底跟谁一边的,你干嘛压我?”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二表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我乐意。”

摩川手里此时都是些细碎的小牌,早就没有比大王还大的牌了,他摇了摇头,道:“过。”

大表哥和昆宏屠也过了。

二表哥冷笑一声,掏出一张……3。

“你他……”昆宏屠气到骂脏话,骂到一半想起摩川在场,又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索兰坐在一旁边看我们打牌边做针线活,被这一幕逗得放声大笑,眼都眯缝起来。

摩川聚精会神在这场一对三的牌局上,仿佛这不是什么娱乐性的扑克游戏,而是一场关乎言官荣誉的严肃考核。

面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张牌,他这次出手要谨慎得多,手指几次落在不同的牌面上,最后选了一张“2”,还侧首看了下我的反应。

我抬了抬下巴:“就打这个。”

有两个表哥吃里扒外,向着地主家,昆宏屠一个人再怎么挣扎也是无力回天,没一会儿就输了这局牌。而接下来的牌局,无论是谁当地主,只要摩川在哪边,哪边就会拥有大概率的胜利。

唯一输的那局是昆宏屠当地主,牌实在太好,我全程给摩川当军师出谋划策都没赢过。

输的人要做三个抱人深蹲,昆宏屠作为我们中身材最矮小的,得到他两个表哥的一致偏爱,每次都抱着他蹲。而轮到他了,在场的哪一个他都抱不起,只能场外求助索兰姨妈。

索兰起初有些害怕,后来逐渐熟练,不用招呼也知道自己站起来,被外甥拦腰抱离地面时,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摩川才输一次,但也要遵守规则,接受惩罚。

撸起两只手的袖子,他从座椅里起身,向一旁空地走去。

昆宏屠都已经站起来,自觉地要充当人肉配重器,摩川却看也不看他,掌心向上,冲我招了招手。

“柏胤,过来。”

我一愣:“你要抱着我蹲?我可有一百四十斤呢。”

摩川活动了下四肢,仍然是那句话:“过来。”

上一篇:路人攻上位合集 下一篇: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