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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言(10)

这不,野外生存课学来的攀岩技巧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撸了撸袖子,我活动四肢,观察着面前的墙体。

缓缓退开,再猛地助跑,我一脚踩上砖石凸出的边缘,借力上跃,双手及时攀住墙沿,另一只脚根据刚才设计的线路用力一蹬,整个人便轻松骑上了墙头。

这个位置视野相当好,能直接将前院与主殿尽收眼底。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主殿边上的窗户亮着昏黄的灯光,那应该就是摩川住的地方了。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这儿的人不是平均八点就要睡觉的吗?现在……

我摸了摸口袋,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手机。

算了,我骑在墙头想,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

是什么来着?

脑袋里像是蒙着一层雾,形成一个迂回难走的思维迷宫,让我想问题变得迟缓又困难。

哦,对,是来找摩川算账的。

好在,慢是慢了点,但最终还是想了起来。

远处的灯光忽地晃了晃,在窗帘上投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怎么有人能影子都这么好看?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见人影一件件除下身上的饰品,似乎是要睡了,有些着急。

得趁他醒着的时候问才行……

我翻过墙头,一跃而下,结果可能是醉酒的关系,没站稳,碰倒了旁边的一只花盆。

一声轻响,花盆碎没碎我没看清,就看到窗帘上的人影动作一顿,将脱了一半的外袍又穿了回去。

“谁?”

我见他似乎要往窗这边走来,哪里还敢久留?着急忙慌又原路返回,跳下的时候仍然没站稳,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半圈才晕头晕脑站起来。

怕摩川出来查看,我衣服都来不及拍,跌跌撞撞没有停歇,一路跑了回去。等回到住处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衣角破了个口,里头的鹅绒都露出来了。

做贼没做成,还损失一件衣服,晦气。我大字型躺到床上,被屋内暖气一熏,腹诽着闭上了眼。

之后几天,多少有些心虚,我没再靠近过神庙。日常写写生,和同事开开远程会议,没事村子里瞎晃晃,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性格本来就外放,很就跟村里人混了个脸熟,甚至还跟村长涅鹏称兄道弟起来。

和城里官不同,偏远农村的官,管的事要杂很多,几乎遍布生活的方方面面。村民家没电了,他去修;村民吵架了,他去劝。有时候我闲着没事就会跟他一起去凑个热闹。

这天,村里一户人家的网突然连不上了,涅鹏跑来问我会不会修。

大问题没本事,小问题还是能试试的,我就跟他一道去了。

结果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进路由器的管理员界面改了下设置就好了。

但那户女主人还是拿出最好的茶点招待我,甚至想要留我们吃饭。

“阿姐,饭就不吃了,你把你胸针借我看下吧?”

一进屋我就注意到了,女主人的胸口别着枚漂亮的方形胸针。胸针用纯银打造,弯曲繁复的银色线条藤蔓一样汇聚到中央,半裹住一颗鲜艳的红珊瑚,别在藏青的袍子外头,有种画龙点睛的效果。

女主人听不太懂夏语,茫然地看向涅鹏。

涅鹏充当翻译,用层禄话又给她复述了便,完了说:“小阿弟是珠宝设计师,就是好奇,没恶意的。”

一开始其实也没想过要隐瞒我会层禄话这件事,但想到只要我开口说了层禄话,严初文马上就会知道我之前骗了他,犹豫间,就这么错过了机会。

现在再开口,多少就有些尴尬了,还不如就当个听不懂层禄话的外乡人。

女人听了涅鹏的话,点点头,小心解下胸口的胸针,双手递到了我面前。

“这胸针真漂亮,是祖上传下来的吗?”我能看出上头珊瑚珠的好坏,却看不出这物件的年头。

“款式是祖上传下来的,胸针不是。”涅鹏大着舌头道,“这叫信印,跟我这是一个东西。”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一枚小小的圆形金色星星胸针。

“咱们层禄人只有名没有姓,都是靠这个东西来区分家族的。以前打仗,死了都不知道谁是谁,但身上带上这个,收尸的人就能知道他的家在哪儿。”

“后来不打仗了,但这个习惯留下来了。你们那儿的人结婚女方不都是要冠男方的姓的吗?我们也要,但是我们是换这个信印。”涅鹏一脸骄傲道,“这个星星就是我老婆的信印。”

好家伙,我一直以为那是共青团团徽呢。

我道:“冠姓都是以前了,现在没人愿意冠了,还是你们这个好。”

涅鹏夏语不太标准,我仔细问了他信印两个字夏语怎么写,才明白过来是信物的信,不是姓名的姓。

“频伽是不是就没有这东西?”我回忆了下,好像摩川和黎央胸前都没戴过胸针。

涅鹏笑道:“他们也不好结婚,要这个干啥?”

女主人听懂了“频伽”两个字,接过我还回去的胸针,问涅鹏:“你们是不是在聊频伽?”

涅鹏道:“小阿弟问频伽有没有信印。”

女主人也笑了:“频伽没有信印,但他有好多好多比信印还珍贵的东西哩。我们族最闪耀的珍宝都属于频伽。”

涅鹏像是被点醒,转回夏语对我道:“小阿弟,你要是对珠宝首饰有兴趣,可以找一下频伽。他那里有好多以前言官传下来的首饰,串串啊,耳环啊,手链脚链都有,我们所有人都比不上他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个直径十公分那么大的圆,说,“有这么大的一块翡翠,碧绿碧绿的,以前皇帝赐的。”

该说这里的人是没心机还是胆子大呢?海城的小孩都知道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我统共来这里不到一星期,认识他们不过几天,他们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但凡贪一点,穷凶极恶一点,摩川都活不过今晚。

我拧起眉,告诫道:“老大哥,这话你说给我听就算了,可别再说给别人听,就怕有人见财起意,把主意打到频伽头上。”

涅鹏闻言一愣,随即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是好样的,阿哥没看错你。你放心,要是有人敢害频伽,我们天南海北都不会放过他!”

害都害了,你追到天南海北还有什么用?

我感觉他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但因为事不关己,也懒得再劝。

女主人将我们送到院门口,正好撞见一大帮人走进旁边那户人家,各个面色凝重,不多会儿屋里头就有隐隐哭声传出。

“云朵还是没有消息。”女主人望着邻居家叹了口气道,“她阿妈想要死前见一见女儿,但看来是不行了。”

涅鹏跟着看了一眼,面色沉郁:“她不该离开棚葛的。”

能听懂却装听不懂是件很辛苦的事,特别是在面对八卦的时候。索性涅鹏很快就带我上车,聊起了别的。他没跟我解释那户人家的事,我也没有主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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