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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96)

“吴先生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请吴先生来,是为了沈为。”

吴真笑意更甚,自然,他跟沈慎,除了沈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男人看着他的眼光,忽然淡淡的苦笑一下,“沈为从来没有提过我这个大哥是吗?”

吴真不好不回答,他简单的说,“我们在一起,很少谈到这些事。”

“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也叫你吴真可以吗?”沈慎问他。

吴真点一下头。

称呼什么都无所谓,这个男人那种即便礼貌,也让人无法忽视的居高临下的感觉,怎么都是隐藏不住的,位高权重者的习惯使然,他可以理解。

只是不知道,沈慎要跟他谈的,是什么?

(一七四)

“我其实一直想见你,只是,时机一直不合适。”沈慎平静的开口。

吴真略笑一下,算做回答,他不是完全明白沈慎所指的时机具体是什么。

“我想,你对见我,采取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吧?”沈慎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抬起头看他那一眼,目光犀利如炬。

吴真坦然的回视着沈慎,“我跟您,是站在对立面吗?”

沈慎忽然微笑了一下,“这正是,我想要见你的原因,如果我们没有矛盾,那我们都希望沈为幸福,是吗?”

吴真点下头。

“我很久没有见到沈为了,但他的情况,我都了解,就我所知,他的状态,并不算好,他的抑郁症又复发了,至于原因,固然有周航处理不当的地方,这个我会解决,我相信,你也不能否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你而起。”

吴真垂下眼睛,沉默一会说道:“我会对他负责。”

沈慎摇摇头,“这句话,说的太满了,吴真,沈为不是一个你说负责任就负得了责任的人。”

吴真没有回答,沈为静默片刻继续说道:“你对沈为,了解多少?”

终于切入正题了,吴真淡笑一下,他看着沈慎,“关于沈为的事,全部的,无论是从秦姨那,还是从周航那,都不可能知道,不出卖沈家的家事内幕是他们的底线,问沈为本人则更是不可能。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一直等着今天这次见面,愿闻其详。”

沈慎看着他的目光很认真,最后他环视一下四周,“这幢房子,是我祖父的老宅,我和沈为,都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吴真收住笑,他听的很认真,认真而且专注。

“我们的母亲,是个很著名的芭蕾舞艺术家,她是把舞蹈视为生命和追求的女人,生我的时候她还很年轻,之后十多年,她都不肯再要孩子,怀上沈为,是个意外,但我父亲非常坚持,所以,她才最后妥协生下第二个儿子,当时,她已经三十七岁了。”

“生完沈为,她身材变形的很厉害,毕竟已经是那个年纪,但是,她不肯放弃,用很极端的方式训练和节食,结果,导致严重的内分泌失调,父亲为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悉心调理两年,她才逐渐恢复,但是,基本上,重返舞台无望了,当时,是我父亲事业最关键的一个时期,只注意到她的身体,而忽略了她的精神状态,在那个时代,确实,也没有太多的关注于人心理问题的经验,她情绪总是不好,我父亲一直觉得,慢慢她就会适应和接受现实的,但他不明白,那时候也没有人会明白,其实,她已经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

“因为身体原因,沈为自小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关注就很少,父亲常年不在家,我当时读寄宿学样,母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沈为小时候话也非常少,可当年,我们只是以为,他是个天性安静的孩子,完全不知道那几年中母亲对他的影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为五岁的时候,那一年夏天,秦姨接沈为从幼儿园回来,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围着一层,不同寻常,那天,我们的母亲,就从这幢房子的屋顶上头朝下跳下来,自杀,当场,殒命”。

(一七五)

沈慎叙述时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完这些却突然停下,本来端肃的面容上浮现出细微的痛楚神色,吴真略把眼光转开。

片刻的静默后,他听见沈慎继续开口,“人群散出一条路的时候,母亲被蒙着白布,从沈为向边抬过去,那时他才五岁,并不懂发生了什么,秦姨当时也已经吓傻了,等她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沈为,他还是看到了一部分,担架上都是血,母亲的长发从白面下面披散开,地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吴真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看着沈慎。

沈慎看着他,“很可怕是吗?但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沈为人生经历的第一场痛苦,你是什么感受?”

吴真依然没有回答。

“沈为继续了母亲的艺术天赋,母亲在世时也在这方面极力培育他,他从小钢琴就弹的很好,母亲去世之后一段时间,父亲和我都尽可能的多陪伴沈为,他那个时候还是好小的孩子,他很少哭,也很少跟大人交流,总是安安静静的自己在练琴,但第二年,父亲就外派了,而我上了大学,我们能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都有限。”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其实母亲去世,我们全家人都很痛苦,但是,我父亲的身份,不可能一直不续弦,沈为十岁的时候,我们的继母过门,虽然是继母,但周念盈的年纪,只比我大四岁,当年她26岁,也是一个舞蹈演员。”

“沈为那时候,并不觉得他性格特别乖觉,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他跟盈姨相处的非常差,完全是孩子似的偏执和任性,他强烈的针对盈姨,让父亲很尴尬,也非常为难,那时候,我马上大学毕业了,走仕途已经是早就决定好的发展方向,所以,我当时劝父亲,送沈为去国外读书,他不需要承担家族的这部分责任和压力,父亲也觉得这是一个更适合沈为的选择,我们为他挑选了一所很有名望的艺术学校,主修钢琴,因为他年轻小,所以,在美国为他选择的监护人,是盈姨的堂妹,她叫周念薇,比沈为大八岁,当时,刚读大一,其实,她也非常年轻,我们选择她的原因,因为她是学儿童教育的,念薇本身,非常温柔,有爱心,细致而善良,她是个,非常美好的女孩。”

沈慎平静的叙述里,忽然杂着一丝沙哑,他转开目光,“周航是周念薇的亲弟弟,他们姐弟俩长的很像,沈为现在的乖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航是唯一能在沈为身边留下的人,沈为肯有几分顾忌,就是因为他是念薇的弟弟,”

沈慎不会把过多的言辞浪费在一个对整件事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吴真突然想起周航曾经提到沈为旧爱时的用词,语气和表情,那时他就无端觉得,周航像是在极力维护某种岌岌可危,或者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即使对沈为来说,这个人的影响最终是个阴影,周航依然像是强烈地期望沈为永远不要放下,如果这个女人和周航的关系亲近,原因也就不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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