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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26)

吴真点了一支烟,走道那一边传来门轴转动的声音,声音不算大,但在沉寂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明。

吴真转头看向走廊那一头,池涛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又回头轻轻关好门,是沈为。

关好门,沈为走到窗边,面向窗外点了一支烟。

映着雪光,能看清沈为的神色,不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也不是小别胜新婚后的餍足,那是一个极为落寞的表情。

沈为没有看见他,吴真抽了一口烟,他看见沈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扁小的锡壶。

是酒,无疑。吴真跟沈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好像除开开车的那一次,沈为都喝了酒。

沈为其实是个忧郁的人,这是吴真的直觉,他饶有兴致地笑了下,在他看来,少有人的表象会和本质一样,沈为这样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吴真要是真以为他从内到外都是混不吝,那就是他自己浅薄了。

夹着烟的那只手慢慢把盖子旋开,沈为转过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着头一口一口地喝。

一个强势的男人,在某个特定的瞬间表现出的落寞,曾经沧海后沉积下的寥落,很颓废的沧桑感,如果吴真还是十年前的吴真,可能只要一眼,他就会被打动。

斜倚着墙壁,吴真猛吸一口烟,他的确被打动过,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梁东就是用这样的表情俘获他的。那个时候,梁东坐在篮球场旁边,在众人喧嚣中独自萧索,吴真看了他很久。

越过人群,梁东的视线突然与他在空中相接,只是一次对视,就掳去了吴真的全部。

很可笑,沈为总是让他想到梁东,他们相识的时候,沈为对池涛的态度,就是当年,梁东对他的态度。

那时候,沈为对池涛,像对一个宠物,高兴的时候看几眼,不高兴的时候扔在一边,连顺毛都不必,池涛的喜好,池涛的情绪,全都不是沈为需要关心的。

吴真笑了下,他觉得自己笑的很苦,这就是梁东对待他的方式。

之前,他那么着急地介入沈为和池涛之间,他喜欢池涛是不错,但往深了想,又何尝不是因为池涛太像当年的他。

池涛和沈为之间是绝对的失衡,吴真厌恶这种失衡,除了击碎,他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沈为梁东好像又并不一样,看得出来,沈为是没有吃过苦的人,但他会在冰天雪地的数九严冬,来到千里之外,只为了把池涛找回去。

吴真想到学校外面窄小简陋的出租房,在那里,他病了两天,他烧的人事不省,梁东知道,但他等了两天也没等到梁东来看他一眼。

那就是他曾经深爱的人,那时候,他们还是在同一个城市。

他们是真的不一样,梁东对他是断然果决的郎心如铁,沈为对池涛,无论是不是因为爱情,至少还有出于人性的怜惜。

吴真笑的越发苦涩,怜惜,对于自己的情人,这是他给予的最多的一种感情。

怜惜,一直是他在给予,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曾经对梁东有憧憬,但梁东不给他,当有人能给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他是从外到内一样强韧的吴真,连平生最深刻的铭心刻骨,他都只用了三天就能放下,他如此强大,怜惜还是留给别人吧,他不需要。

月光把走道映的通亮,吴真静静地打量沈为,沈为半个身子是靠在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头来,视线突然落在吴真身上。

沈为的大半张脸都掩在窗棂的阴影里,吴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看见他扬起酒壶,猛喝了一口,一条手臂从身侧重重垂落下来。

沈为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转开,吴真也毫不避讳地对视。

吴真又想笑了,昨天晚上,他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还在彼此的喘息中纵情的低吟,现在,各自站在长长的走廊两端,两厢寂寥无声。

世事是怎么样的倒错癫狂,他们是情敌,还是上过床的情敌,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乍看荒诞,深究起来,好像又合情合理。

沈为的忧郁和他有什么关系,众生皆苦,谁不苦?

烟烧到尽头灼痛手指,吴真把烟头摁灭在冰冷的玻璃上,转过身,没有再看沈为,他推开门,走进去。

非纯真年代 上部 第47章

(四十七)

这所学校算池涛一共有四个老师,小孩子没什么特别的体育课程,也没有这种条件,池涛还要教数学和语文,沈为看着墙上贴的课表,这一上午,池涛都有课。

早间铃在八点钟响起,沈为已经收拾整齐,他走到走廊尽头,敲了两下门,过了很半天,才听到吴真的声音说,“进来”。

简陋的硬板床上铺,吴真盖着棉被,被上压着他自已的大衣,他转过头,睡眼朦胧的看着沈为。

铃声还没有停,老式电铃的声音,清脆的震耳欲聋,吴真的睡眠质量,还真好。

他看着吴真,“池涛上课去了,他怕你没起来,就没过来跟你打招呼,我转答一下。”

吴真手遮住眼睛,耀眼的荧光灯离床太近,“嗯,知道了。”

沈为又说,“校长说,食堂给我们留了早饭,你要是饿可以去吃。”

“嗯,谢谢。”吴真又闭上眼睛。

吴真依旧窝在被子里,沈为却在椅子上坐下来。

房间里静了片刻,最后,吴真还是不得不睁开眼睛,他往下看沈为,坐在电暖炉边上烤火。

他翻了个身,看沈为这样子,是不打算离开,吴真向枕边找自已的衣服,沈为突然站起来,走到床边上,他的身高跟上铺的吴真正好面对面。

沈为目不转睛的看着吴真,吴真也看着他。

最后吴真坐起来,要把毛衣穿上,沈为目光移到他大敞开的领口,眼光越来越深。

吴真俯下身子,再次跟沈为保持一个高度,“要我脱光吗?”

说完,吴真保持这个姿势,从领口能一直看到腰线。

沈为扶着铁床架,吴真还没反应过来,沈为已经踩着梯子翻身上到床上来。

学校的这种铁床,不过九十公分宽,沈为半个身子压住吴真,他贴着吴真的脸颊,“脱你衣服这件事,我喜欢自已动手。”

吴真被他压住,这时候打起来,结果就是总有一个要被从上铺上踢下去,吴真忽然笑了,他摊开胳膊,“请便。”

沈为的手从被下伸进来,触到吴真的身体,诱人的温度,从衬衫下握住吴真的腰身,把他搂的更贴近自已,吴真的嘴唇贴着沈为的耳廓,呼吸吹拂,“在池涛的学校做这种事,是不是更有情调?”

沈为没有理会他,手掌反而越滑越向下,“吴真,你硬了。”

吴真的笑意未变,“很惊喜?因为发现我是一个会晨勃的正常男人?”

沈为笑着低下头,倚着吴真的肩膀,他没有移开,可也没有再动。

“你太没节操了。”沈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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