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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24)

他看着窗外,这也不关他的事。

沈为其人,虽然毒舌,但其实话并不算多,车窗外是冬天漫天冰雪中的北国荒原,沈为一直沉默着开车,没有开口。

有了昨天的经历,又是这样的冰雪路面,吴真也没有睡觉,只是望着窗户出神。

冰雪封路,开的很慢,周围经过的村镇在寒冬的肃杀中,萧条沉寂,交通这样方便,难怪,这里会是贫困县。

到达那所镇中心小学的时候,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

三三两两的学生稀稀落落的从学校走出来,他们从车上走下来,看到一个男老师站在大门口跟几个小孩子挥手道别。

孩子的脸被冻的通红,但笑容不舍而灿烂,当那个男老师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们,蓦的愣住了。

那是池涛,一别三个月,他瘦了,也黑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没有戴帽子,脸颊鼻子都冻红了,笑容凝结在他的脸上。

没有理会吴真,沈为径直对池涛走过去,池涛眼中犹是不能相信的神色,沈为已经把他紧紧揽在怀里。

非纯真年代 上部 第43章

(四十三)

池涛的宿舍是一间小办公室改造的,就在教室的尽头,放学后的学校空荡荡的,他们经过的教室在黄昏的光亮中能看到布满灰尘,池涛低声说,“现在六个年级,只有八个班,镇里很多孩子都跟父母进城务工了,剩下的,差不多都是留守儿童。”

沈为没有说话,池涛的眼光深深的看着玻璃窗里黑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写下,没有擦去的教案,“就这样,还总是有学生缀学,秋收的时候,来上课的就更少,他们要帮家里干农活。”

宿舍没有上锁,池涛推门让他们进来,上下铺的两张床,下铺有行李,上铺放着池涛的皮箱和杂物,两张学生用的书桌拼在一起,算是写字台,屋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电暖炉,屋子里寒气逼人,一点不比外面暖和。

吴真摸了一下墙上的暖气片,冰凉冰凉的,“没有暖气?”

“学校的经费,烧不起锅炉,教室里都另外安了炉子,孩子坐的紧,也暖和些,还可以给学生热饭,很多孩子都不是镇上的,天天上学要走好几公里的路。”

池涛把电暖炉点着,慢慢的,红色的热源亮起来,映着池涛的面容。

清瘦,只是,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明亮,不曾改变过的宁静。

三个人在房间里,却都没有说话,最后池涛抬起头勉强笑了下,“光坐着了,这屋子冷,我去倒点热水给你们喝。”

简陋的房间,艰苦的生活,热水倒下一会,就又凉了,沈为话很少,只有吴真询问着池涛的工作,说起来的时候,池涛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微笑,“是艰苦一点,但很踏实,跟孩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沈为一直静静的听着池涛的只言片语,池涛是有些什么改变了,很明显,从前的池涛,形象是阳光健康的,内心却怯弱善感,现在,虽然还是那个偏内向的男孩,但似乎,一点一滴的,内心在变得,坚强起来。

池涛转身续水的时候,沈为的目光无意中跟吴真碰在一起,吴真的眼中是欣慰的神色。

坐着的硬板床冰凉,池涛看着沈为,“你们没吃饭呢吧,这里有个小食堂,但没有做饭的师傅,我跟校长每天都是自已做饭,你们,别嫌我手艺太差,这里冷,不吃东西,就更抗不住了。”

在食堂里见到这个小学校的校长,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老师,还没结婚,本地人,在城市读完师范中专后回到老家教书,已经快十年了,有些小地方人的腼腆,但得知他们是池涛的哥哥后,非常热情的欢迎他们到来,校长不好意思的说,“池老师也没告诉我,你们看,都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还存了一瓶酒,拿出来咱们喝,驱寒的。”

看着池涛在那里炒菜,沈为觉得似乎很近又似乎非常不真实,他认识池涛一年多,池涛虽然不至于娇生惯养,但城市里一直在读书的男孩,又在住家的城市读大学,池涛几乎不会做什么家务,更别提煮饭,他们俩从来没在家里吃过自已动手做过一顿饭,偶尔在家吃,也是叫送餐,没想到,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池涛真的,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池涛端上来的两个简单的炒菜,一盆紫菜蛋花汤,他用开水把碗又烫了一遍,才给沈为和吴真各盛了一碗米饭,他看着沈为和吴真的眼睛,“我做的不好吃,你们别笑话。”

吴真微笑一下,沈为已经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夹着菜吃起来,池涛的目光注视着沈为,又转过去看着吴真,吴真也低下头,池涛的感情,全都写在眼睛里,无法隐藏。

这顿饭吃的不久,校长的一瓶酒四个人分完,一会就也杯净了,酒在胃里温暖着,似乎房间也不那么冷了。

校长问起晚上怎么住,池涛的宿舍是上下铺,只能睡两个人,吴真喝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白酒,池涛脸色有些变了,沈为轻笑一声,“池涛跟我挤一下吧,我们几个月没见,估计聊天也快聊到天亮了。”

校长憨厚的笑笑,“那也行,反正,你们要是嫌睡的不舒服,我那屋里上铺也空着,睡的地方还有。”

小食堂的炉子上,烧着水壶,水开了扑出来,池涛忙起身离开去把水倒进暖水瓶,沈为走过去,帮他把暖瓶提起,没容池涛反应过来,沈为搂紧他的肩膀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非纯真年代 上部 第44章

(四十四)

池涛被沈为搂着走出门的时候,他踌躇地转过头来,脚步却并没有停下,仍然由着沈为搂着他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谈不上意外,沈为很强势,池涛惯于服从,吴真也觉得把球踢给池涛本人对他不公平,但也只能这样了。

池涛的一切,好像都在他意料之中,让他意外的,是沈为。

吴真笑了下,他的笑容依然谦和得体,转过头,他对校长说:“那么,今天晚上,就打扰了。”

校长的宿舍和池涛的一样,也是由办公室改造成的,在教室另一边的尽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跟池涛的那一间门对着门。

进屋后,校长招待吴真坐下,屋子里用来取暖的是一个落地式的电暖器,放在书桌边上,一尺半高,接通电源的时候,铁笼里面的石英管红彤彤地亮起一根。校长把它提到吴真身边,弯下身子按了一下开关,另一根石英管也亮了起来。

校长的淳朴让吴真动容,但这个时候还是安然地接受好意比较恰当,校长又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天寒地冻的,咱这暖气都用不上,可累了池老师,他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一点娇气都没有。”

这正是让吴真欣慰的地方,并不是说他不心疼池涛受苦,但池涛的蜕变更让吴真觉得此行对于他的必要,他看见池涛正在蜕去那副软绵绵的内里,成长为一个真正能担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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