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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纯真年代(127)

把池涛从怀中推开,握着他的小臂,吴真把他拖到车边,弯下身,打开副驾座的车门,转身看着池涛,“现在送你回家,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你爸爸。”

池涛坐进去,吴真低头问,“你的车先停这,锁好了吗?”

池涛点一下头。

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路上,池涛瘫软地靠着椅背,眼神茫然地没有焦点。

他回过神的时候,车停下了,池涛看一眼窗外才发现这是吴真家的楼下,吴真解开安全带,“我上去取点东西,你在车里等着我。”

吴真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艰涩,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色惨白如纸。

再次坐到车里的时候,吴真手中拿着一瓶果汁,他拧开瓶盖,递给池涛,“家里没瓶装水了,这个就当水喝吧,压压惊。”

池涛接过去,仰头狠狠灌了几大口,吴真突然从他手上夺走瓶子,拧上瓶盖,“行了,哪经得住这么一顿猛灌。”

吴真把剩下的小半瓶果汁放到驾驶座的另外一边,车开往池涛家的路上,强烈的睡意突然汹涌而来,池涛强撑着才能睁开双眼,渐渐,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突然猛地扑过去抓住吴真的胳膊,“你要干什么?刚才的水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吴真反手握住池涛的手臂,只是几个小时,他的面色此时已经憔悴不堪,但眼睛依然那么亮。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疯了吗?”池涛不停地挣扎,吴真不得不甩开他的手,暂时把车停在路边。

池涛再次扑过来,双手握住吴真的手臂不停摇晃,“放我下去,我不回家了,我这就自首去。”

但身体已经逐渐脱力,意识越来越混沌,池涛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真的昏睡过去,吴真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就把他强按在座椅靠背上,紧守着最后的清醒,池涛直直盯着吴真浅色的双眸。

“我不会让你出事。”他听见吴真的声音轻而坚定。

“你的人生,不能有,也不会有,任何污点。”

池涛再没有挣扎的力气,他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上,视线都已经模糊,一直到眼前吴真俊美的面庞他再也看不分明。

吴真轻柔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

“你要懂得爱自己,以后,你会有更好的人生,至少,得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叹息声像是从天边飘来,“什么阴影都会过去,你要让自己,一直,过的很好。”

“无论过多少年,无论我在哪,你要让我,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值得。”

这是池涛,最后的意识。

(二二九)

西班牙南部,瓦伦西亚。

夜色拉开一块巨大的幕布,五光十色,灯红酒绿,以不同的声情铺展来属于夜幕的每一个细节。

瓦伦西亚是西班牙著名的葡萄酒产区,所以,酒吧多如牛毛,欧洲大陆无论冬夏,早早黑下来的天幕,让这里的酒吧成为必须,漫长的黑夜,如果,没有醉意阑珊,要怎么挨过那一个个,仿佛永远不会有太阳升起的黑暗。

奢靡与贫寒,激进与颓废,热烈与冷酷,混合交织,每个人都在酒精中,浸淫自已的企求欲望。

这家酒吧在一条老街,过了子夜,已经在古青石砖路上,看到辗转于一家又一家酒吧,释放的男人,女人,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街道尽头,就是那家酒吧,外面看起来一片漆黑,连招揽客人的霓虹灯都没有,却是这条街上,最火爆的一家店。

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想要的,酒,性,毒品,甚至,枪支。

一个男人推开紧掩的大门,从里面脚步踉跄的走出来,他的头发很长,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高大的身材上,无法判断出是拉丁裔还是其他种族。

沈为靠在门外最近的一根路灯柱上喘息,身子沿着灯柱滑落,他跌坐在地上,转过头,吐的天翻地覆。

太多的烈性酒,刺激着脆弱的胃壁,他的酒量,越来越差了。

直到,呕的掏心掏肺,也吐不出来一点东西。

路基石下,只是混浊的酒液,没有任何食物。

沈为靠着灯柱,仰起头,路灯刺眼,漆黑的天空,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一直黑暗着吧,这样,很好。

从衣兜里掏出酒壶,又狠狠的灌了一口,没有酒精麻痹,他每一秒钟,都度日如年。

衣兜里还有几粒白色的药片。

谁说抗抑郁药不是毒品?同样是刺激人体激素,欺骗大脑和灵魂,骗你,你很快乐,计量大到再也不能满足时,索性换成真正的毒品,差的不过是剂量,对他,有区别吗?

颓废的把头埋在膝间,如果,没有那些白色的药片,他要怎么释放每一秒痛到骨髓里的思念?

没有欺骗,他要怎么活下去?

它们,还有一个他无法抗拒的诱惑,可以产生幻觉,可以幻想自已得到这世上最美满的幸福和爱情。

可以幻想,那个人,就在身边,就在怀中,低下头,就能看到他轻浅的笑意,能吻到他柔软的嘴唇,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能对他诉说无穷尽的相思眷恋。

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唇间渗出血腥。

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泪水从眼角滑落。

五个月,整整153天,几千万秒?每一秒被思念煎熬。

漫无目的,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是哪里,对他,早就没了区别。

那个人,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

离开他,哪里,都是地狱。

一个人,在地狱里,能活多久?

他却没有死去,只为了,能用生命感知爱他的刻骨铭心。

吴真忘记他了吗?

把脸埋在膝间,身体压抑的耸动,听不到哭声。

吴真,忘记我吧,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忘记我。

忘记我,你可以重新开始,平安终老。

(二三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雨点密集落下,沈为仰着头,看着路灯下连成丝的雨雾,冷雨落在脸上,滑落,淋透衣衫,刚才还在街上的人一边惊笑着,一边冲进旁边的酒吧。

有人跑过他的时候停下来,用西班牙语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沈为扶着灯柱勉强站起来,摆下手。

那个人耸耸肩,也消失在街角。

雨水迷离了视线,他的脚步虚浮踉跄,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

迷路了吗,迷路就迷路吧,他没有一定要回去的地方。

路越来越狭窄,上下起伏的坡道,路灯也越来越暗,漆黑的更辩不出方向。

静寂的,仿佛雨夜中的一座空城,古老的小巷,无人的街。

扶着墙一步步向前,摔倒在雨水里,再站起来,转过一个巷口,突然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沈为依然低着头,浑然无觉,即使听到有人经过,也与他无关。

但脚步声很快的靠近他,沈为抬头的时候,看到两个高大的男人近在咫尺,连帽衫的帽沿压的很低,黑暗中,辩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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