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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27)

晨晔愣愣看了沈余舟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这同事们闹得反而拘谨,毕竟沈余舟是需要他们老总亲自招待的那一类,说身份跟这一桌子人都有断层。

而沈余舟也回头看他,晨晔酒量的确不怎样,这会儿人懒懒靠着沙发背,眼睛迷离似醉似醒,别有一番风情。

沈余舟突然就想起在学校的时候,毕业前夕他跟宿舍几个兄弟也是经常喝酒,晨晔每次都跟着他去,每次两杯啤的下去,也是这样没骨头似的靠他身上。那两杯啤酒倒不是真把晨晔灌醉了,这只小猫只是想跟他单独待着,但他酒一喝就是几个钟头,这一靠就是装醉跟他撒娇想回家了。沈余舟就顺势说“送他回去”,这一送自己也就出不去了,因为晨晔窝他怀里那个赖那个缠,“你硬了,我给你吸出来吧……”“我好热……热得难受……”此类种种,他清醒时都难把持,醉后则格外吃不住,压着人就是一顿“教训”。

晨晔有时候被他干得哭着求饶,真饶了又讨着要,每次做爱,沈余舟也真是恨不得死在他身上,更窝心的是这只小猫不管多大胆,过后累了睡了也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一条胳膊,生怕他消失似的。

如今想来,所谓尤物,不分男女,正是自己足够深情才足够动人。这么多年,最初分别的厌烦和轻松过去后,往事历历在他脑子里头反刍似的翻涌——晨晔仿佛成了他的一个梦,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沉溺其中的昳丽的梦。

而如今美梦就在他眼前,他再也不想放下了。前些天陆女士跟他说过的话瞬间成了泡影,沈余舟望着晨晔的眼睛,没敢看太久,很快把脸转向旁边跟他说话的男人。

有这一刻的对视,晨晔也回过了些神,刚好有个男人过来跟沈余舟打招呼,像是相熟的样子。趁着沈余舟暂时离开到一边去跟那人说话,晨晔也起身,对一边的同事说:“我出去透透气。”

透气当然是个幌子,接着一个电话说自己熬不住了,得先走,也不会有人强留他。

晨晔站在马路边,喝了几口凉风,眼前的重影才略微清晰了些,这一年还剩下最后一个小时,整条街被装饰得流光溢彩。

知道要喝酒,他没开车出来,节日夜晚,来往出租车都载了人,他只得自己慢悠悠地朝街口晃。

但没等他走到街口,一辆车缓缓平到他身侧,车窗降下,沈余舟说:“上来。”

他心里头有些不解,于是不想说话,但沈余舟很快又说:“这个时间打车不易,你要走回去?”

晨晔没再矫情。

倒是上车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晨晔说:“你酒驾?”

沈余舟侧头瞟他,“我开慢点。”

晨晔用椅背支撑自己身体全部的重量,靠背软软的,很舒服,脑子里头却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拧住了,“酒驾不好。”

沈余舟眼光照了他一小会,笑了,“是不好,这样行吗?我找个地方停着散散酒再走。”

晨晔说:“好吧。”政治正确,一点毛病没有。

一条内河延绵横贯C城,沈余舟把车开到了附近的河滩,转头望着一脸惬意窝在副驾座上的人,他知道晨晔酒劲上来,醉了。

其实酒驾算什么,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他去找个代驾才真是脑抽。

车里光线晦暗,依然能看清晨晔眼光迷蒙,这样的晨晔不会闹,也不会有他清醒时那份对沈余舟来说堪称残酷的释然坦诚,像是褪去他已然成熟的那层皮,瞬间又变成了少年的时候。

这一刻的安宁像是他偷来的,沈余舟望着眼前的人,突然就想不明白,那一年半,他到底是怎么忍心三番五次对晨晔恶语相向、由着他难过由着闹的,他甚至有些不能相信那就是他自己,活像是被一个什么恶灵附身,简直有点丧心病狂的意思。

不过万幸,晨晔还在他眼前,沈余舟想,晨晔清醒时遇见他还会借机躲,可醉了反而愿意跟他单独待着,如眼前般安之若素,这不正是晨晔理智之外,依然对他有情愫在的证明?

这样一想,晨晔平日对他的冷漠和不着痕迹的拒绝都不算什么了,连卓胥都不算什么了,沈余舟浑然不觉自己像是头在自己眼前吊胡萝卜的驴,心里五味杂陈,无比内疚,又无比熨帖。

正好,河对岸灯火流离的城市上方,天边有绽开的烟花,他听见晨晔说:“真漂亮。”

沈余舟只看着映在晨晔眼中的璀璨,“C城漂亮,你就一直留在这儿,好吗?”

晨晔眼睛眨巴眨巴,似有些怅然地说:“就快留不住了……”

晨晔眼中光闪得更甚,眼角有一抹清亮,沈余舟看着心疼,只道自己这样小心还是逼迫他了,想说点什么,但怕他愈加惊怵,只能作罢。

正在此时,不远处广场有钟声传来,一下一下。

沈余舟开口时声音动情到沙哑,“晨晔……”

2017来了,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年。

这晚上沈余舟还是把晨晔送回了家,也只是送到楼下,几个钟头过去,晨晔自己清醒了。

再次见面是陆女士想看看晨晔住的地方,又一个周末,礼拜五的晚上,沈余舟陪着陆女士上了门。

他们当然是早先约好的,晨晔不吃辣,陆女士给他带了些东西,其中有自己做的酱菜,都是酸甜口味。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晨晔招呼老太太说话,沈余舟在一边倒是挺沉默,晨晔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那天晚上自己居然跟着这人到河滩上跨了个年,真的,他多说一个字都怕沈余舟觉得他们还有戏。

沈余舟眼神瞟到茶几上的东西才插了句嘴,“春节打算去瑞士?”是一叠旅行资料,大幅的雪山图片,下边的文字还用笔划了线。

晨晔含糊地回答:“先看看。”

他不想沈余舟接着问,门铃声响得很是时候。

晨晔出去拿起门禁电话,楼下来的人也是先跟他约好的。他按一下锁,“开了吗?”

陆女士起身告辞,“你有客人,我们就不坐了。”

母子俩在玄关换鞋,望着外边飘雨,晨晔打开门边靠墙的柜子,从里头拿出一把伞。

他柜门还没关上,陆女士正好起身,眼神落到柜子里头,像是愣了下。晨晔顺着她的眼光看,是沈余舟前不久送给他的那个高达模型,他随手放这的,还没拆,这些年过去他早就不玩这个了。

听见外面砰砰两声,他合上柜子,伸手替沈余舟打开门,Stanley高大的身子立在门口。

就这样硬生生地碰上,沈余舟怔了一瞬,眼神倏忽沉下来。Stanley可不是卓胥,晨晔肯见他,即使当着沈余舟的面他就能一点顾忌也没有,对着晨晔笑得十分张扬,“HI,honey。”

陆女士也明白了眼前是个什么状况,拽着沈余舟的胳膊,对晨晔笑着说:“我们走了。”

晨晔说:“路上小心。”

沈余舟眼色像是夏日雷雨前乌云翻滚的天,咬了咬牙,两条灌铅似的腿才从门口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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