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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收场(97)

一直讲解完,宁冉坐在那没动,陈跃伤神耗脑的事太多,闭上眼睛养了会神,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宁冉看着他,表情像是要哭出来,陈跃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他十指交握,笑着安抚,“这世道谁想干出点事都不容易,我也没比别人娇贵。别说我家家世好,你男人高中之前学都没上过几天,成天带一群山里孩子漫山遍野撒丫子地跑,你信吗?”

宁冉突然被他逗乐了,“你是山大王吗?”接着又问,“为什么没上学?”

“你还真信,”陈跃跟着笑,“我小时候跟着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在碣石岛住了挺多年,学什么都是请人在家教的,岛上有学校,但都说客家话,我那会听不大明白。”

突然认真看着宁冉,“碣石岛你知道吗?跟XX老市区隔着海,从码头坐轮渡十五分钟就到了,但那跟城市是两回事,岛上有山有湖,风景特好,民风淳朴得你想不到,我打个比方,我小时候一群孩子到海里玩,滩上就算路过一没说过话的老伯,也得拿着杆子把我们一个个从海里给哄上岸,就怕哪家孩子溺水出事。”

陈跃说话时神色中有掩藏不住的向往,多往昔的追忆和留恋,眼中光彩灼灼,刚才的疲惫似乎瞬间一扫而空。

宁冉笑了声,“我还真去过,我跟你说的在石滩崴脚的那次写生就在碣石岛。”

陈跃惊诧地看着他,宁冉手抚开陈跃的额发,“岛上风景很好,我去的时候好像有挺多卖果汁的小摊,新鲜的热带水果当着面现榨,价钱还便宜,民风也是真的淳朴,对了,我们在那待了七天,当时常去的一果汁摊,走的前一天,班上有几个女生坐在那说买车票的事,那女生家住得远,班上没人跟她同路,果汁摊老板站边上听见这个,就跟自己家孩子在外边似的,他普通话说得不好,还是憋着说明白了安全事项一二三四。”

听着他这话说完,陈跃笑得那叫一个自豪,望着宁冉的眼睛,十分期待地问,“等我闲点的时候,咱俩去一趟,老爷子,就我爷爷,他老房子还在那,你要跟我去住几天吗?”

陈跃分明不是南方人,但他欣然的表情满是对故土的向往,安静的午后,阳光从窗口洒落,宁冉紧紧握住他的手,点一下头,他也想看看陈跃童年的痕迹,就像是从新再认识他一次。

陈跃抱紧他的腰,宁冉想起什么,突然按住他的前额,“不是,孙成不是说跟你从光屁股时候就认识的吗?你怎么又跑岛上去了?”

这才觉得不对?陈跃没急着回答,头埋他腰间,闷闷笑出声来。

(一四三)

陈跃小时候,他家里的事挺复杂,宁冉问了问才知道,他跟孙成确实是从光屁股时就有的交情。但是,陈跃四岁那年,他妈妈死于癌症,他爸爸工作非常忙,陈迁比他大十七岁,那时候已经去了基层,陈飞也就八岁多点,他爸爸跟前带一个孩子已经十分不易了,偏偏陈跃性子又闹得人头疼。

陈跃的祖父母偏疼他,特别是祖父,据说陈跃的性格不像他爹,倒是跟他爷爷如出一辙,他爷爷离休后老夫妻俩在碣石岛上弄了块地起了栋房子,接陈跃过去,是他学龄之前的事,之后跟孙成他们打打闹闹,也不过是偶尔回城住的时候。

正如陈跃所言,岛上的学校都说地方话,那时候才六岁的陈跃根本不能全听明白,舍不得心肝肉似的孙子回城,陈跃他祖母让人请了老师住家里教他,他们那一代人,小时候没入过公学不算多大的事,陈跃祖母的父亲当年就是私塾先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冉问,“那你是怎么跟当地孩子玩到一块的?”

陈跃笑了声,“小男孩间的交情就是不打不相识。”

他爷爷一个拿过枪杆子的人,从小就这么教他的,而且那时候,陈跃家吃的穿的玩的没短过他半点,有些托人带回来的进口玩具普通人家的孩子见都没见过,陈跃大大咧咧,没吝啬过和小伴们分享,他真心实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

“起先,那些玩意谁喜欢我就送他们,但是,那些孩子,你给他的本来是不怎么要紧的,他还你的时候恨不得连家底都往外掏。”陈跃说。

陈跃祖父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枪林弹雨里头给后辈挣来的前程,在他身边,陈跃从没觉得自己跟岛上渔民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酒楼的单子得来的非常不容易,陈跃跟徐老板交涉数次,甚至在宁冉做过一个大体方案后,终于,对方跟他们签了一个设计方案协议,几百万的工程,第一次的协议定金竟然不到一万,陈跃相信他签下协议的不只一家,要是不合意,这点定金客户宁可赔掉不要,这在行内是非常常见的事。

尽管竞争对手几乎每家都比他们风评好,到底还是没把陈跃给煞住。这次协议后,宁冉给了细化的设计方案,几次见面,陈跃把这位徐老板的心思摸了个门清,施工进程计划书,工程预算,材料等问题,宁冉跟杜孟成和项目经理碰头时他一直旁听,最后按着他的意思修改的地方不止一处。

陈跃最后见徐老板那次,宁冉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过了九点才听见门铃的声音,他几步跨到门口,打开门,陈跃一身酒气靠在门边,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宁冉连忙把他拉进门,“没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看不上咱们算他没眼。”他抱住陈跃。

但手环到陈跃身后的事后,突然触到他手里的文件袋,牛皮纸的质感,他摸了下,陈跃突然从胸腔爆发出一阵笑声,把他抱得更紧,“合同签了。”

宁冉笑着骂了声操,迫不及待把文件袋夺过来,他们拟好的合同,甲方的位置红色的印章非常醒目,他一页页翻看,像是不可置信中的确认,陈跃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陈跃想起这晚酒喝到最后,年过半百的徐老板拍着他的背,“十多年前金融危机,我连祖上那点老底都陪得一分不剩,那时候真是想死啊,连发妻都跑了,我也是向人借了点钱半路白手起家的,年轻人,你跟我当年一样,好好干,天道酬勤。”

他是香港人,半醉时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但说得非常诚恳。大概也是借着几分酒意,这本来不是此时该说的话,陈跃低下头,笑了下,“我家那位这次为了我,把全部身家都搭上了。”

徐老板果然对他们的背景做足了了解,诧异地问,“没听说你成家。”

陈跃笑笑,“打算过几年结婚。”他没说是为了等他出国方便。

徐老板睁圆眼睛愣了一会,又拍一下他的肩,由衷道,“值得一辈子。”

万事开头难,工程开工后进度有条不紊,宁冉往现场跑的很勤,有时候陈跃跟着他去,有时候杜孟成会亲自到场。

工程只到一半,连徐老板自己请的监理都对质量赞叹,紧接着的下一个大单上千万的造价,是徐老板介绍的,但在商言商,即使是熟人带来的客户,他们也不敢疏忽半点。这个工程从交流意向,到最后签定合同,总共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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