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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收场(83)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宁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翻出的那个号码,他家的座机,只是,宋浚没看清而已。

以为这些破事他究竟多想让Ryan知道?宁冉透过窗子看着病房里昏迷不醒着的人,可能,不知道从哪天开始,Ryan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次日凌晨两点,就在这家医院,宁毕秋死于脑出血后的中枢性呼吸衰竭,宁冉终于失去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一二二)

办理丧事,其实是家属最来不及难过的时候,殡仪馆的灵堂人来来往往,宁冉并不善于跟人周旋,但在这个城市许多年的人脉,同事,同学,朋友,他也有些感慨自己认识的人竟然这样多。

当天中午来了个陌生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宁冉一下记不住他是谁,行完礼,男人走到他面前,递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姜文斌。”

宁冉接过名片看一眼,严戈的人,还好来的不是宋浚。

两人的手匆匆握下,姜文斌又说,“严先生急务缠身,这些天我都在这,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姜文斌被人引去落座,Vicky凑到他耳边,“你老师除了是个已婚的,也真没其他硬伤,简直是无处不在,我估摸着他要不是真忙得走不开,就本人来了。”

这次丧礼的事宜大都是Vicky帮忙张罗,宁冉把名片收起来,远远看姜文斌一眼,侧头对Vicky说,“别真支使他。”

整夜不眠不休,从医院到殡仪馆的忙碌,终于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疗养院的人来了,同时带来一个纸箱,里面是死者的遗物。

宁冉顺手打开,但很快又合上,繁忙之中还没来得及体味的恸意瞬间铺天盖地,打完招呼,他找到Vicky,“我到后面去一会儿。”

一直走到灵堂的侧厅,重新又打开箱子。大厅棺椁里躺着的人已经被修饰得不再像她本人身前的样子,而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几乎磨得看不到任何棱角的牛角梳,字迹潦草得几乎无可辨识的记事本,还有,甚至连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带进去的,那个男人的照片,照片已经泛黄,关于他母亲最后的生活片段,他来不及看见的,此时,竟然像是历历在目。

最后让他连气息都凝住的是一个很小的银脚环,缀着铃铛,结钮的缝隙已经积尘,但是环身被摩挲得发亮,宁冉的手微微抖动,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和那个男人还长得不那么像,她还不曾那样绝望,他也被疼爱过。

好半天,他把东西都放回箱子里,站在窗前点了支烟,身后门被人推开了,知道他在这的只有Vicky,宁冉没转身,“别说爱恨没绝对,原来连喜欢和讨厌也不是绝对的。”

没听到回答,他吸了下鼻子,又抬起手用手掌抹了把脸。

但是,漫长的沉默,身后的人,手掌缓缓,搭上他的双肩。

那双手显然不同于Vicky的修长单薄,宽厚温热,久违的气息熟悉得让人揪心,不需要任何眼神和言语,宁冉也能知道是谁。

不清楚陈跃是怎么知道的,短暂的意外,侧过头就能看见他黑色的衬衣衣袖。

陈跃的衬衣几乎没有纯黑,宁冉很快摇一下头,“我没事。”

握住他肩膀的手却收得更紧,就是这样不远,却也远远算不上亲密的距离,两厢沉默,但是,一切仅此而已。

过了很久,宁冉确定自己情绪能控制,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转过身,“谢谢你来,到大厅坐?”

陈跃黝黑深邃的双眼凝视着他,俊挺的浓眉微微皱起,四目相对只是片刻,很快低下头,下颌的线条因为咬牙绷紧一瞬,再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我手头正忙,看看就走。”

陈跃的衬衣和长裤都是黑色,虽然衣服和头发都打理得利落整齐,但眼角有掩藏不住的倦色。

已经是下午,宁冉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有刚用过的须后水的气味。

显然是繁忙中抽空前来,宁冉突然想到什么,“你最近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就是忙,”陈跃简单地回答。

宁冉点一下头,“那……,丧事过后,我要送骨灰回她老家安葬。”

陈跃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像是每一个表情都不能错过。

宁冉把眼光转向一边,“等我回来,我们,见一次吗。”

“好。”陈跃艰涩地开口。

再次沉默,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半步,宁冉低头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合适,他以为陈跃要告别了,但是,猝不及防地,陈跃有力的双臂突然抱住他。

匆匆的拥抱,只是一下就很快放开,退开的时候,陈跃的嘴唇擦过他的额角。

“你好好的。”陈跃笑了下。

但笑意很快就消散无踪,最后,他深深看了宁冉一眼。

出门的时候,正好宁冉一帮同事来了,陈跃让Vicky送他出去。

这个城市的夏季很长,阳光的炽烈一直持续整个下午,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陈跃点了支烟,“我那事估计就在这两天了,你替我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Vicky紧拧着眉,陈跃苦笑一声,“陈飞前天晚上车在机场高速出了车祸,人在医院,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估计宁冉转头就会听说,同时还会听说陈飞意图行贿被当事人举报。我家的事瞒也瞒不了太久了,还好他现在忙着办丧事,其他都顾不上。”

Vicky愣了会,只能应下,快走到殡仪馆大门的时候,看着一辆警车正开过来,他们俩相视一眼,陈跃很快自己走到一边。

警车是在他身边停下的,车上的人立刻推门跳下来,“陈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边说,边对陈跃亮出一张纸。

看着纸上的红戳,陈跃没等他说完,无所谓地笑着打断,“这么快,还找到这来了。”

说着,手里烟头用力扔地上,一脚跨上车,“走吧。”

(一二三)

宁母是北方人,家乡在一个不大的地级市,她身前的最后几年,清醒时候总吵着回老家,那时候为了方便把她放在身边照顾,宁冉从没理会,他妈临终也不到五十四岁,谁能想到她会走得这样突然,这次送她骨灰回家乡安葬,是从了她最后的期望,叶落归根。

将近三个小时的飞机,接着又是两个钟头的车程,宁冉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出发前就联系过当地的公墓,第二天清早他去看了墓地,手续办完,第三天日子刚巧宜安葬,看着骨灰入土,他没想到,最后还是把她送得离自己这样远,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陌生城市。

这里没有其他亲人,他选在当天下午返程回南方。

北方内陆城市的八月,接近中午的时候气温感觉比海洋性气候的南方城市更加炎热,这天没有一丝风,白花花的太阳像是要将身体里每一丝水分都蒸干,公墓的位置在偏僻的远郊,来拜祭的人除了自己开车,就是包车往返,宁冉在路边等了一会,没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最后向门口卖纸烛的小贩打听,前面不远有个公车站,公共汽车一直开到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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