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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收场(73)

七月三十日,是陈跃第一次被调查人员讯问,他和刘郴的接触也仅是去年仲秋那一次处理命案,这次讯问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事先他们没有听到半点风声,所幸陈跃终究是出身在官员家庭,面对意外反而有种本能的镇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姿态上配合良好,但笔录上的供词依然滴水不漏。

调查人员离开后,他还没坐稳,办公室的门立刻被陈飞从外打开,陈飞心急火燎地走进来,“到底差错出在哪?你去刘郴那就一次,不是说没直接接触过几个那边的人吗?”

陈跃点了支烟,点一下头没多说话,只是俊挺的眉紧紧拧起,那时候他只是在背后坐镇,事情大都是杨君岩出面,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抽一口烟,“杨君岩真的可靠吗?”

陈飞眉头皱得更紧,从他摆在桌上的烟盒里也抽出一支点上,“早知道会有今天,那时候就不该让你去办这事,本来你一向看不惯刘郴作为,从来不跟着掺和。”

说完,他重重哎了一口气,“我刚才打电话给大哥,今天来人的事他也是半点消息没听到。”

陈跃又吸一口烟,陈飞的意思他明白,这次的事对方为了把陈迁牵扯出来已经无所不用其极,现在火都烧到了他这,对方做了多足的功夫就不用说了。要是对方得逞,他也躲不过牵连,最坏的结果,一场牢狱之灾或许免不了。

他笑了下,又是往常那样玩世不恭的笑,他不怎么害怕,大概这就是了无牵挂的好处,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出生他拥有的就比别人多,为他大哥办事到今天他也没后悔,吃了多少甜头就得担多大的责任,他心里清楚着。

但他忽而想到宁冉,从上次那房的竣工验收后,他两月没见过宁冉了,如果他们到现在还没分开,陈跃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无牵无挂。

两个月,六十天,他们渐行渐远。

但他想到那双眼睛,还是会心疼。

一支烟抽完,陈跃把烟头用力摁灭,瞟陈飞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陈飞手忽而搭上他的肩,“别担心,上边也有上边的打算,有些牌不到最后是不会亮的,我看现在也差不多了。”

陈跃倏然转头看向陈飞,陈飞的面色已经不是他一贯的温和,虽然神色平常,但是眉眼间的肃杀之气没什么遮掩,他顿时明白陈飞的话,军方,半天,他才开口,“这话大哥什么时候说的?”

陈飞笑一下,没回答,陈跃头偏到一侧,眉头再次紧皱,别说他大哥陈迁这次铁腕,上边那位简直是疯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鱼死网破前的困兽之斗,而他们的胜算有多少。

不过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大哥这边被逼得紧,却只是这次风波的冰山一角,上面那个明年上位的决心何等激进,成则王败则寇,站在同一条队上的人只能跟那位同生共死。

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吗?陈跃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再次落在陈飞脸上,“大哥为什么不去见见瞿墨云?”

陈飞无奈地笑下,“瞿墨云那派这次把自己摘的很干净,这个不说,就当年他跟大哥割袍断义那劲,有什么可指望。”

陈跃不置一词,当晚他回了东部的别墅,关于他个人财产的清算,有些东西与其等刀真悬到他头上的时候砸在手里,不如现在拿出来交给陈飞还能派上点用场,不是他悲观,今天的讯问有第一次,他知道很快就会有第二次,而真正让他觉得前途凶险的是陈飞最后说的底牌。

(一一零)

晚上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当中。陈跃刚走进别墅客厅,他留在这的两个阿姨一起站在那,只叫了一声陈先生,然后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

陈跃停下脚步,“有事?”

其中一个想了下,还是开门见山,“陈先生……我老家那边出了点事,得回去看看,好一阵就不会过来了,我想……辞工。”

另外一个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没等她也找个借口,陈跃爽快笑笑,“知道了,你们等等。”

他上楼,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厚厚的信封扔在茶几上,两个阿姨各自拿起来看了下里面的金额,连声道谢。

陈跃笑了声,自己上了楼,他不常回别墅,两个阿姨拿的钱比平常的家政多一倍,要干的就是在这给他看房子和一周两次到瑞城做做清洁,这两人里面其中一个是从老宅跟过来的,跟老宅那边的人还有联系也在情理之中,必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急着离开。

树倒猢狲散,树没倒,猢狲就散了。

他这次回来是取些旧物,卧室墙壁上还挂着生日那天宁冉给他的画像,陈跃取下来看了好半天才装进箱子里,当时的晏晏笑语还依稀在耳边,他们俩,已经是另外一幅光景。

从别墅收出去的东西只装满一个纸箱,他把纸箱放进汽车的后备箱,最后关灯的时候,空荡荡的客厅有种人去楼空的萧索。

几天后的上午,他去陈飞的办公室,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交到陈飞手上,陈飞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大惊,“你这是干嘛?”

陈跃哈哈笑声,“你就当我赌,等这坎过去,从我这拿走多少,得加倍给我还回来,我指着这钱娶媳妇。”

陈飞当然知道不是,陈跃怎么会轻易清算自己的财产,必然是预感不祥,趁着还能处理的时候处理出去,这是给他们在紧要关头派用场的。但兄弟之间也不用那些虚礼,他们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迁上面那笔漏子到现在还没补上,他其实,和陈跃有同样的打算。

最后,抬头看着陈跃,“你自己现在怎么办?”

陈跃还是那样爽朗的笑,“还有一房一车,够了,只要人在,以后想要什么得不来?”

陈飞最后把文件袋封好口子,很斯文的人嘴里竟骂了声,“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比我有钱。”

陈跃笑笑,目光转向窗外的时候,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晦暗,瑞城的两处他也委托处理了,那儿有他最不好的回忆,最后留下的是宁冉给他设计的那套,装修完后晾了两个月,他昨天晚上搬进去了。

几个月前,他曾打算最后带着宁冉一同入住,爱巢,宁冉亲手搭建。

所以他觉得自己走在里面的每一步都近乎自虐,在他任何一个静得下来的时刻回忆还是汹涌如潮,几乎每一段线条,每一个方寸,都凝结了宁冉的心血。

物是,人非,但真正意识到前途凶险,陈跃才开始庆幸宁冉没有跟在他身边目睹这一切。

再次见到宁冉,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这天是陈飞的生日,家里这一阵凄风苦雨,陈跃她二嫂干脆在他们公司附近的一家酒楼定了桌饭,让大家聚聚。

陈跃到得不算早,走进酒楼大堂,向领位报了包房的名字,大堂里人不少,跟着领位一路往里走,目光掠过靠墙一侧的卡座时,他的眼神定定滞留那个方向,像是再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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