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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收场(100)

宁冉握住他的手微微收紧,陈跃又笑了声,“只是谈得来,人是个直男,当时我才十七岁,半大孩子一个,还没那么混账。而且他那体型和长相,实在没做GAY的基础。”

“我是真心把他当兄弟,就算当时的伴在,只要他有事,也得先紧着他,对他比对老五他们更好。”

宁冉心一下缩起来,这必定是一次背叛,陈跃当时付出的信任越多,最后,就被伤害得越彻底。

“加上老五我们几个虽然在外边不怎么低调,出手都不像普通人家出身,但玩起来的时候也没人说自己家是干什么的。他长得挺像以前我岛上一个小哥们,我就总是跟他说我在岛上的事,这些老五他们都不爱听,但他边听还边问,还问得挺仔细,我以为他是真喜欢。老五他们都劝我多留个心眼,这小子这样巴结一定有问题,我没听,用我当时的眼光看,这必须是真兄弟。为了巴结这个词,我跟老五还吵了几句,后来,他们乐队散了。他比我大几岁,家在乡下,说要回家结婚的时候我能表示的都表示了。”

这句话说完,陈跃把他抱得更紧,宁冉手指插进他的指缝,跟他十指交握。

过了片刻,陈跃才继续开口,“没多久,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就这院子,被抢劫了,他们敲开门的时候说是我同学,当时我爷爷不在世了,这里就住了奶奶,一个阿姨,加上陈迁找来的一个保安,平时也帮着干干重活,我跟那小子说过,每个月末周末,保安有一天休息,他们就踩到那天。”

沉默片刻,陈跃的声音更加艰难,“奶奶有心脏病。”

(一四七)

宁冉突然转身抱住他,“别说了。”他害怕听到那个最残酷的答案,如果真是那样,等同于把陈跃的伤疤再揭开一次。

陈跃却突然笑了声,笑声说不出的苦涩,揉一下他的头发,“奶奶那次没事,他们还没胆子杀人,阿姨给奶奶吃药他们没拦着,过后,做了一次手术,但是,就差那么一点。”

说完,陈跃转身点了支烟,仰躺在床上,宁冉伏在他赤裸精实的胸口,看着青色的烟雾在眼前缓缓升腾,晕散开来。

他听见陈跃接着说道,“听见抢劫犯是那小子的时候,我当时真觉得自己生错地了,一时没搞清楚究竟是这世道疯了,还是我自己疯了。这事现在看起来已经不算多让人意外的事,但当时……”

说到这,陈跃声音突然哽住,他没继续,片刻后用力吸了一口烟。

宁冉看着他紧紧拧起的眉峰,他知道,那时的陈跃只是一张白纸,他在岛上的许多年,几乎生活在真空。

而现实的复杂,光怪陆离的诱惑,如同把一张白纸突然丢进染缸。对人性的错估,几乎让自己最亲的人丧命,这个包袱用最残酷的方式抖开,所有的纯净一夕尽灭,这就是陈跃的少年。

转头看他一眼,陈跃又吸一口烟,“我不蠢,只是在岛上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本质是坏的。真心对人一定能换来真心。”

又自嘲地笑下,“还不止这一件,GAY圈里腌臜事多你也知道,真要比混蛋,我也不输给谁,后来很多年都是这样,说好听点是能屈能伸,说难听就是随波逐流。”

立刻握住陈跃的手,这话宁冉明白,这是他知道的陈跃,当他发现现实让他失望,他的强势不允许他退缩半点,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个秩序中攀上食物链的高处,他会一直笑着,不允许自己惆怅,也不允许自己盘桓不前。

这个大大咧咧的傻男人,甚至连短暂的脆弱都不许自己有,而那时候,他真是快乐吗?

“那整个夏天热得人发燥,我过得异常混乱。”陈跃说。

宁冉也想起Vicky曾对他说过,“陈跃年轻谈恋爱前那会私生活异常混乱,你说他是来寻欢做乐还不如说是来找人,还不知道他找的是谁,他追人半点不怕费功夫,有时候是上过几次就把人飞了,有时候根本没上过,明明看上眼的人,说过几句话,转头就不搭理了,玩似的。就好像是他本来以为这人是什么样,说几句之后突然知道这人跟他想的不同,我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找的是谁。”

刚想到这,他听见陈跃又叹一口气。“不过,晚上总是梦见又回岛上了,梦到的都是些平常过日子的小事,有时候梦见还是小时候,老爷子还在,还有那些小哥们。”

宁冉心突然揪成一团,这样的梦他曾经做过,在他毕业不久住在Ryan家的时候。

梦中又回到他小时候和他妈妈一起住过的拥挤的小房子,梦中,他妈妈似乎也不像往常那样刻薄。

还有那个,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父亲,他对父亲的脾性没有任何的印象,但是在梦里的男人慈爱而温和。

他们一家三口围着桌吃饭,简单祥和的家庭画面,但他心中幸福溢得满满。

转醒时,他孜孜以求的温暖在瞬间灰飞烟灭,只看见窗口地上静静洒落的白月光,他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气都透不过来。

如果只是不曾存在的幻想,午夜梦回,就能让他怅然如此,那么对陈跃来说,那些曾经有过,却再不复存在的片段呢?

故乡,就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长久沉默,陈跃突然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的头顶,“我没少做坏事,到现在还欠你一个对不起。”

但是,在他怀中,宁冉很快抬起头,“我只爱你。”

他突然知道陈跃找的是什么,这一整栋房子,很多个旧时的细节都不曾改变,墙角的箱子里,近乎怪诞的恋旧,那是他珍视的,最纯净的最初。

这个把自己搞得像混世魔王似的浪子,事实上极度的感情洁癖,他渴望最纯净的一切,他要最纯粹的感情。

陈跃登时愣在那,这是从不曾有的表白,而宁冉望着他的眼神灼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漾着水光。

但宁冉笑着,手越过陈跃身前用力按住他的头,近乎固执地让他更紧地贴向自己,“老子爱你爱惨了。”他说。

陈跃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所有的语言都哽在喉头,好像说什么都无法表达,他翻身紧紧抱住宁冉,他不算光彩的往事,他一直是个混蛋,但总有一个人,会心疼他的荒唐,体谅他的怪诞。

他不停地吻着宁冉的嘴唇,曾经的伤害也不曾让他退缩,在懂得爱的时候,爱着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这是,最好的人生。

宁冉伸手抱住陈跃坚实的背,如果之前还有忐忑,但现在,他相信他们能长久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强势,他甚至能一直强迫自己忽视一切伤痛和脆弱。

他可能每天嘻嘻哈哈呼朋引伴,他的圈子有一个世界那么大,但他和这个世界其实有道壁垒分明的隔膜。

站在他身边的人,必须一直体谅他,懂得他,成为他的爱人,知己,朋友。

你能走进去,他不会再轻易让你出来,他的心小得,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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