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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222)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刀势陡峭,快得匪夷所思。

小乞丐神色骇然,几乎来不及后退或者躲藏,以为自己就要看到谢苏被开膛破肚的惨状,却只听到一声兵器相接的清越声响。

黑影动刀是先手,谢苏出剑是后手,却是后发先至,承影剑上凛然的剑气隔着剑鞘透出,切断了裹在长刀上的黑布。

黑影退后一步,看着手中刀鞘上一道浅浅的痕迹,交手反握,俯身前冲。

无星无月的夜里,天井之中只有琉璃门后的一点残光,勾勒出黑影高大健壮的身形,如猛虎一般的威势。

他的刀不出鞘,谢苏的剑也不出鞘,双方心中都留了一分余地,交手的动作却是快得让人无法看清。

黑影用刀,纯熟至极,当真是如臂使指,从心而动。这长刀足有小孩身长,天井之中空间狭小,黑影却能大开大合,走刀丝毫不见滞涩。

眼见谢苏稍退半步,黑影不动,手臂轻舒,长刀递出。

这一招看似平淡,其实只要手腕微微一动,便可笼罩谢苏周身要害之处。上至膻中、鸠尾,下至神阙、气海,全在刀尖笼罩之下。

任一处要穴被点中,轻则气息阻滞,口吐鲜血,重则修为尽失、性命不保。

可是挥剑格挡,必然挂一漏万,顾此失彼。

而谢苏出剑仿佛不假思索,承影剑在他手中划出了一道几乎令人无法想象的剑弧,从极静到极烈,比最一次最轻浅的呼吸还要快。

黑影的长刀被承影剑挡下,划向谢苏的左臂。

谢苏变招极快,不退反进,手臂一送,承影剑在黑影用刀的右手腕内自上而下地划下。若此刻的承影剑是出鞘之剑,必已削断黑影的右手腕脉。

与此同时,只听嗤的一声,谢苏左臂衣衫已经被黑影的长刀划破。

两人一触而分,各自退后,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这一下交手险之又险,巧妙无比,却无人受伤,不像是搏斗之中的神来一笔,而像是无数次交手拆招,自然而然熟极而流的默契。

谢苏心神巨震,几乎不敢相信。

天井另一边,黑影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逸面容,是异于中原人的相貌,锐利桀骜,此刻却露出了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神情。

“……谢苏?”

谢苏手指轻颤,摘下脸上面具,就看到贺兰月冲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背上狠狠凿了几下。

耳边则是贺兰月激动哽咽的声音:“你竟然没有死,你真的没死!”

谢苏眼眶发烫,轻轻地吸了几口气,勉强将声音压抑至镇定。

“我身上伤还没好,你再打我,我要吐血了。”

贺兰月闻言连忙将他放开,只是一只手还牢牢把住谢苏的肩膀,仿佛非得拉着他挨着他,才能确信眼前的人真的是谢苏。

他将长刀缚回背上,伸手在脸上胡乱一抹,这才认真端详谢苏,见他身上气息流水一般连绵,修为更胜从前,又回忆起方才交手时谢苏的身法,已经知道自己上了当,故意板着脸问:“你哪里受伤了?现在吐个血给我看看?”

谢苏见自己被揭穿,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贺兰月在他肩上一拍,这才放手,哼了一声:“死去活来一场,别的没学会,倒学会骗人了,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谢苏却是真的忍不住了,笑着说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贺兰月豪气万丈地一挥手:“随便啦!”又伸手碰了碰承影剑的剑鞘,问道:“谁给你打的剑鞘?”

谢苏看了看承影剑,这剑鞘是后来换的,贺兰月自然没有见过。

“你知道逐花楼吗?”谢苏答道,“这剑鞘就是逐花楼的楼主赠给我的。”

“知道,不过是后来才知道的,要不然我也得去那个楼里大闹一场,不管谁买走你的剑,我都得抢回来。”

谢苏低下头,笑了笑。

贺兰月一摸下巴,又道:“再后来听说明无应万金一诺,把承影剑给带走了,等等……我真傻!他取这剑是不是跟你——”

“是跟我一起。”

“——做聘礼的?”

贺兰月全没听到谢苏在说什么,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承影剑本来就是你的,就算他帮你拿回来,那也还是你的。”

谢苏一早知道自己十年前闯了天门阵,世间很是流传着几种奇妙的说法,反正不管哪一种,都跟明无应大有关系。

可他才刚刚见到贺兰月,就冷不丁听到他这么说,窘迫之余,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而贺兰月说起这话的时候十分自然,又让谢苏从心底感到一阵轻松。

他正要开口做些解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嗯,有道理。”

谢苏目光一动,看到不知何时,明无应已经站在那扇琉璃门外,正回望而来。他脸上并没有戴着面具,神色中掠过一丝笑意。

贺兰月也已经看到明无应,又看了看谢苏,倒不算惊讶,只是眉毛一挑,不知道又想说些什么。

明无应隔空点了一下:“你要找的人,再不追的话就跑远了。”

贺兰月回头,看到小乞丐缩着身子,早就一点点向走廊深处挪去,大步上前将他捉了回来。

谢苏问道:“你为什么要抓他?”

贺兰月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谢苏早知道贺兰月讲起故事来行云流水,那是切也切不断,十年之后,他还是一样的性子,不觉一笑,让他长话短说。

“好吧,”贺兰月将小乞丐抓到自己身前,“我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有人雇我查桃花疫的事情,我才跟上了这个小乞丐。”

贺兰月也是学宫出身,他若是想进哪个仙门,做一峰长老,也不算难事。但他生性自由,进入那些规矩极严的仙门自然不作考虑。

他这十数年的经历,也堪称跌宕,充满奇遇,最后择了一处落脚之地,却是金陵。

金陵城中那些仙门多有滥竽充数的,遇到棘手的事情,只好在黑市上请托他人完成。

贺兰月在这一行里算是很有名气,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简单利落,来去自由,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此次金陵城中桃花疫来势汹汹,有人雇请贺兰月查桃花疫的事情。

他跟着狗六儿进入了醉月楼,到了这处天井,却发现狗六儿消失了,心知是此处有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机关,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屋檐之上稍候了片刻,果然见到狗六儿从帷幔后的暗门钻了出来,还带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也就是谢苏。

贺兰月说话还是向从前一般夹七缠八,谢苏理顺事情经过,却发觉还有一重要之处,贺兰月全然没有提起。

查桃花疫的事情,为什么要跟踪一个小乞丐?

若是换了旁人,必要觉得贺兰月说话避重就轻,可谢苏知道贺兰月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想起来什么说什么。

他出言相询,贺兰月点点头,指了指狗六儿,说道:“因为这一次的桃花疫,最先出现病患的地方不是城南几坊,而是他住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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