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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277)

外面风很猛烈,呜呜吹着,一阵一阵的急雨,闻太师把金令和帅印郑重放置在谢辞的掌心,一瞬不瞬看着他。

他去了。

谢辞敢接不敢接?

如今北伐情况并不算好,待剑南节度使杨恕及荆南节度使率兵离去后,百万合军还是百万合军,但只剩下的是朝廷大军及五大节镇了。

闻太师估计自己还能撑几天,能带病勉力控住了局面。

但几天之后,接下来的一切,都要谢辞一力担起了。

你敢不敢?

你能不能做到?

谢辞看着掌心匣里的金令和帅印。其实,他之前已经隐有所感了,在驰援战之前,闻太师让他“务必要回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谢辞只觉得掌心沉甸甸的,他握住掌心的金令帅印及闻太师的手,深吸一口气,他抬头毫不迟疑:“我谢辞只要活着一日,必定要竭尽全力将北戎驱逐出境,平定内乱!”

闻太师没有说大魏,谢辞也不提,到了此时此刻,旧朝大魏已经不重要的!

谢辞直接把话说明白了,连平伏内乱都说了,他锵声:“我必要还这世道一个海晏河清!”

两句话,掷地有声,铮铮铿鸣。

闻太师一瞬不瞬看着谢辞,灯光下,年轻英俊的面庞线条刚毅如斧凿刀刻一般峥嵘崭露。

谢辞还很年轻,但军威赋予他的沉稳气质,已经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年纪。

他非常非常的优秀,一如他的父兄,他的肩膀已经长得非常厚实坚硬,可以衬托国之沉重而脊背永不折弯。

一刹那,闻太师潸然泪下,喉头滚动片刻,老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包括侍立在侧的商容和赵信河,两人一时都不禁心潮大起激动得泪盈于睫。

闻太师眼泪不止,他竭力平静,用力点头,“好!好,好……”

好一个海晏河清!

闻太师竭力一拍谢辞的肩膀,其实他已经有些看不大清,但此刻谢辞的面庞却无比的清晰,他哑声道:“说得好,说的太好了。”

既然你敢应,那我这就安排起来了。

……

闻太师身体其实很不好,一得到应承,心里骤然一松,加上情绪激动太过,一时之间,剧烈咳嗽起来。

谢辞和冲上前的商容赵信河赶紧给他拍背,抽掉垫背扶他躺下,跑过去端药。

闻太师心事一去,精气神肉眼可见地松懈萎靡下来,喝了一碗药之后咳嗽才勉强停了,他咳了血,但他摆摆手,让谢辞不要在意。

折腾一番,闻太师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影。接着的半个下午,他絮絮叨叨地叮咛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是朝廷大后方的,若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谢辞找谁,他还把商容和赵信河都留给谢辞了。

把朝廷,把北戎,把七大节镇都念叨说了一遍,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滴漏滴滴答答的,闻太师最后握着谢辞的手,沉默半晌,叮嘱他,“你,注意一下李弈。”

闻太师静静盯着灯火,说到李弈,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看不清楚灯盏了,只觉得一团黄黄的晕光,一如当初那个十二三岁少年找到他家门的那天。

其实很早很早之前,闻太师就和李弈接触了,那是个从西北风沙好不容易回来的孩子。

“……他父亲李淳,虽是宗室,却和旁人都不同,生性不奢菲,忠君爱国,刚直不阿。一,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从文的,官职江南黜置使;后来又从了武,剿匪平乱后来还当了北军主帅,长驻边关十几年,抗击北戎南侵多次。”

如今的宗室,多是奢菲,但李淳却是个另类的,时时忧心忡忡这个每况愈下的王朝,甚至还劝说宗室熟悉的人要认真振奋,不要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过奢菲日子,不管是为了家还是国,出一分力气。

因为他的不合群,还被宗室不少人侧目排斥。但李淳却不管这些,他和卢靖照谢信衷是一类的人,当初弃文从武,正是认为从文不如从武有用,毅然投身到保家卫国第一线了。

王朝种种沉疴,他亦曾竭力挽救过。

北军将帅伤疤累累,有他的一份,李淳身先士卒,曾差点一条手臂被劈了下来,肩头留下一道极深极深的像笑开口的疤痕。

只是可惜,他最后被戕夺兵权王爵入罪全家流放大西北,最后旧伤复发,病死在北地边陲了。

闻太师当然认识李淳,八九岁的孩子,死了父亲,李弈在西北流放地生存并不容易,最后他带着几个忠仆,携不多的银钱,一路从西北徒步走回的中都,鞋子都走烂了,才摸到了中都城门。

只可惜,他找了一些父亲旧友,并未接纳他帮助他,而是将他扫地出门。

闻太师怜惜李弈,帮过李弈很多很多,包括王爵,都是闻太师使的力。那时候他刚退没几年,也没有和皇帝闹翻,因为李淳,少有地出手了。

李弈和李淳不一样,王朝日渐沉疴,他走的和光同尘徐徐图之的路线,但家里被抄夺过一次,他对闻太师说过,闻太师也很体恤他,理解甚至勉励过他。

李弈称闻太师为闻老师,是因为闻太师于他,真有半师之谊。

李弈不是半道加入保皇党中立派的,他为什么脱离冯坤后能立马进入闻太师的圈子?那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保皇派的地下党。

但也是近半年,闻太师才发现,李弈好像有些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变的,他忽然惊觉他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认识好像并不够透彻。

范阳军的时候,震惊到了他,但事后想想,王朝沉疴成这样,李弈有些打算,好像也不是说不过去。

“那天驰援,他受伤昏迷了,我看过事后也查过,事发之前,他确实坠过一次马,脑后磕出了一个大包。”

闻太师喃喃地说,他有些伤感,其实他心里也是不愿意相信,李弈是不肯出兵的。

闻太师病得久了,他呢喃心绪混乱,他也辨不清李弈是不是骗了他,但他没忘记当时的一刹心凉和焦灼。

闻太师担心谢辞会吃亏,他知道李弈和谢辞曾是很亲密的盟友。

“你一定要多注意一下他。”

闻太师随着讲述回忆过去,他骤然发现,过去仿佛蒙上一层朦胧,或许李弈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也不定。

那他就真让人心惊,当年,李弈才多少岁?十二岁的年纪,比当年的谢辞还小,但已经能每一句都恰到好处的切中闻太师对李淳的情感和对他本人的怜惜。

“您别担心,我知道的。”

谢辞把令箭和帅印放在床边,安抚地轻拍闻太师的手,“如无特殊情况,他也是想抗击北戎的,这我知道。”

李弈最开始在西北战场倾力襄助,就是因为北戎,他当时也确实竭尽全力辗转千里,不是因为有李弈,当初西北大战会恐怕会大败收场。

这个谢辞没有忘记。

李弈没有那么不堪,但也确实私心很重,谢辞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