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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139)

甚至逼得军医添了一味重药,但再次撬他的牙关,根本撬不开,药灌进去喉头下不出,又流出来了,褐色一大片濡湿了衾枕。

他人不是清醒的,在呓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隐隐听见几声含糊的“爹”“哥哥”,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纱布已经彻底濡湿透了,伤口再度溢出鲜血来。

帐内人很多,秦关背着秦显,陈珞陈晏,苏桢贺元苏维等人都闻讯而来了,大家心急如焚。

军医急道:“这烧要是再退不下去,只怕要不好了!”

最后还是顾莞,顾莞急死了,她紧紧攥住谢辞滚烫的手,“谢辞!谢辞!你听见我说话吧,你快醒醒!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你不是说过,以后要带我回中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娘等着你呢!还有明铭他们,他们都在等着好好回家呢!”

她空出一只手,不断拍打谢辞的脸,凑在他耳边大声地喊他。

终于,谢辞似乎听到了一点,他呓语顿了顿,沉重而滚烫的呼吸持续了片刻,他终于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睛。

顾莞大喜过望,赶紧接过药碗,微微抬起他的头,把药一点点喂进去。

谢辞吃完药之后,就昏迷过去了。

幸好军医医术极佳,又极擅长治疗创后高热,一贴重药下去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谢辞的烧终于开始退了。

降下来一些,之后慢慢持续往下降,期间反复过一次,但温度没有在这么惊人,到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彻底退烧了。

一整夜,惊心动魄。

军医再观察了一个时辰,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应无大碍的了,创口状态还算好,小心一些别再崩裂,血气后续养一养,就好了。”

军医并不知道卢信义的事,只道是深创引发的高热,总算熬过去了。

军医连同谢云谢平几人,合力扶起谢辞,再度给他换了汗湿的衣衫和绷带,顾莞在帐外拧帕子。

弄好之后,军医叮嘱几句,就让余下的人也散了,不要聚这么多,外伤最忌风邪秽障所染,让加一架屏风,然后撩起帐门,通风一段时间,留一两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于是秦显他们就回去了。

秦显状态也不好,他中毒后半边身体麻痹不怎么能动,还在缓慢的恢复期中,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全。

顾莞听着帐外的脚步声和军医对秦显气急败坏的絮叨声音渐渐远去。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动魄惊心的一夜,终于安静也安稳下来了,谢辞脸色苍白躺在行军床上,顾莞摸了摸他的额头,总算长长吐了一口气。

……

掀起帐帘通风了小半个时辰,又给谢辞喂了一次粥和汤药,他的情况总算彻底安稳下来了。

顾莞便小声吩咐,让谢云他们安排轮流去休息。

谢云端着空药碗轻手轻脚退下去了。

偌大的帐内很静谧,只军医吩咐杀菌的艾香在袅袅燃烧,顾莞也喝点粥,连日奔波又熬夜,她眼皮子很沉,最后趴在床边的樟木大箱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半下午,顾莞模模糊糊感觉有人给她盖了什么,她又睡了过去,再度一醒,她赶紧睁开眼睛,身上的黑色斗篷滑下地上。

她回头看谢辞,却发现谢辞已经早醒了。

他脸色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谢辞失血很多,连伤口烧出血速度都非常缓慢的渗透,肌肉隐隐可见一种失血的微白。

屋里没有点灯,他抱膝静静坐在床上,盯着屏风出神不知道想什么,人恹恹的,那双瑰丽似蔷薇花般的漂亮眼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

像有人一下将他百折不挠的意志抽去,目中隐有水光,一种触目惊心的殇。

“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

谢辞察觉顾莞醒来,他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眸转来看她,昏暗里,顾莞眉目柔和,带着关切看他。

谢辞怔怔,他到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忠义早已经不合时宜了,谢家不知不觉,竟是成为所有人的绊脚石了。

他时至今日,再去回忆,才察觉到顾莞偶尔的一些点到即止,还有当时说的话听着是一重意思,现在再回忆,却又察觉到还能有更深的意思。

顾莞对卢信义所言,一点都不惊讶。

她早早就看破了这个荒谬又悲凉的世途,却善良又温柔地不愿意打破他那时候仅存在心的信念。

“谁说的?”

顾莞摇头:“你是英雄,”她也坐在行军床的一侧,把脚放在床沿抱膝坐着,她说,“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我很崇拜你的。”

“就好像今日这一战,你保住了这么多北军和将领,很厉害的。”

北戎终于被驱逐出去了,归墟北口和马莲道口重兵驻守在连夜修补关隘和关门,但北戎他日卷土重来,是必定的。

这些都是火种啊。

她眉目真挚,说的都是真心话。

“英雄?”

谢辞却苦笑,往昔认知里最高荣誉的一个词,如今再听苦涩得难以言喻,他盯着黑乎乎的屏风半晌,喃喃说:“我梦见我爹爹和我哥哥了。”

他有点哽咽,说话间心脏骤抽了一下,痛楚尖锐得让人窒息。

他为他的父兄感到惨然和不值。

难怪啊,难怪,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人背叛他的父亲。除去苏桢三人不得已,却还有颜宗则三人是真正背叛的,他们可都是父亲昔年一手提拔风里来雨里去多年的心腹大将啊。

谢家父子含冤斩首,整个过程中,北军中有那么多人的保持缄默。

原来竟是触犯了所有人的利益了。

如今一衬,秦显等人还愿意誓死追随他,可真的太难得了。

谢辞低头摩挲着那个铜质的小信筒,里面那张玉泉御纸写成的密函,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次。

“莞娘,你说这个,是真的假的?”

百姓还在感受繁华余韵,却不知头上君臣朝廷已经沉疴腐朽,从上到下,从中都到边军,谢辞血液冰凉一片,不知是不是失血太多了,他突然觉得好冷。

“莞娘,我有点冷。”好冷好冷。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卢信义的话历历在目,谢辞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知到,忠国忠朝,勤王事忠君主,真的没有活路了。

如果沿着他父兄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到最后必然是一条死路。

甚至不需要太久。

“可是,可是我不能死啊,我还有秦显贺元他们,我还答应了战死兵卒要照拂他们的家人,……”

可前无去路!

谢辞发了狠,将那个小铜管狠狠掷在地上,他恨极了,死死盯着它。

“谢辞!”

他脑子嗡嗡的,可就知这时,却传来一声清朗的喝声!顾莞直起身体,她郑重的,伸手把谢辞拉过来。

顾莞等了很久很久了,和谢辞说这番话,两人面对面,她缓慢又认真地对他说:“忠义没有错的!”

她一句话肯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