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云起再去看韩宁时,惊讶地看到他站在床边,伍德先在一旁扶着他。
前台的护士也在病房里,叫了一声苏医生。苏云起颇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他能站起来了?”
站岗一样的韩宁朝他看过来,那一刻,苏云起还以为他恢复了正常。
“对,护工说他自个儿站起来的,但是站起来又不动了。”这话刚落,韩宁就朝苏云起的方向抬起脚,似乎想走过来,结果动作笨拙地绊了另一只腿往前扑倒。
苏云起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步一把扶住他,几乎已是半抱住了韩宁。伍德先赶上来帮忙,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宁问苏云起,“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在学着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种说法很有新意,苏云起一愣。
伍德先像是找到了思路,滔滔不绝地解释,“你看,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有意识,但是一动不动,到后面能够被动进食,能说话,现在还能站了,只是不熟练。”
韩宁已被扶到床上坐了,他抬头看着两位医生,脸上不知是僵硬还是本来就面无表情,显得十分冷硬。
伍德先没等苏云起回应,点点头,“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就像是为了印证伍德先的猜测,韩宁在之后的日子里恢复得更快,动作流畅许多,不再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不再需要别人喂饭,自己就能动手,但多少有点障碍,会洒出来不少。
因为被苏云起告知韩宁能够说话了,伍德先试着和韩宁交流,毕竟就算口词不清,可至少能够表达意思对治病也是有好处的。
伍德先问,“感觉怎样?”
韩宁没有说话。
自觉回答这个问题需要许多形容词,反应过来这对现在的韩宁是个挑战,伍德先换了种说法,“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韩宁还是没理他。
恢复了反而不理人,真没见过这种病人的。伍德先和苏云起抱怨,这样不配合治疗要他们当医生的一点不好做,“你是他朋友,你得劝劝他。”
孙昭等伍德先走了之后不太高兴地道,“怎么他的病人老找你讨论?”
“谁的病人都是病人,我们是医生。”苏云起想了想,出门追上了伍德先,了解了韩宁的近况,随后去了韩宁病房。
韩宁又站着,没人扶。护工可能看他不需要人照顾,去了别个病房。没有家人每天盯着,护工也是对他不上心了。
“站了多久?”苏云起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你现在不适合久站。”
韩宁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背挺得很直。
苏云起问,“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韩宁看了他一会儿,回道,“没有。”
这不是挺配合的吗?
“你伤口是恢复得挺快的。”苏云起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韩宁有不太熟练的闪躲动作,“伤口痛?”
韩宁道,“没有。”
苏云起明白这家伙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可韩宁的目光还是和之前呆傻期间一样,只是看上去更加深邃和沉静。
他还在想这个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奇怪,当真是被捅了一刀,再躺了一个月时间就性情大变?
韩宁却主动开口了,“你是谁?”
第5章 丧家犬
苏云起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韩宁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苏云起不敢置信,他们分手才多久?不到半年吧?这个男人竟然能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一种才能啊。
饶是苏云起一向心境平和此时也忍不住想嘲讽几句,话都到嘴边了,韩宁却接口,“我认……识你。”
奇怪的断句方式自然是因为不熟练的口舌。苏云起不想听他说下去,打断道,“认识不认识都没什么关系。”
韩宁仿佛没有听出他口气里的冷淡,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时……候,你在说……在说……”
这费劲儿得苏云起听着都头大了,简直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算了,你好好休息。配合医生,你的出院时间也快了。”
韩宁也明白自己说不清楚,自觉地停了下来,眼神十分复杂。
苏云起对着他,不知怎么就语重心长起来,“这件事你自己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强盗也是会挑人的。”
这种说教的口吻是以前韩宁最不耐烦听的,此时倒没有显露出不爽的样子,看得苏云起淡淡一笑,“其实你现在这样子比较好。”
他很少笑,笑起来却很好看,整个脸庞都因此柔和了下来,温柔又清俊。
韩宁动了动嘴,这次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云起这次的谈话很有效果,韩宁再面对伍德先的时候配合了许多,只不过整个人隐隐带着一丝警惕和防备,让伍德先摸不着头脑。
另一方面,不知不觉,韩宁已在医院待了2个月有余,肝脏和身上的伤口是好了,余下的只是休养一段时间。
只是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多久。
医院对韩宁这种状况很无奈,不好判定,他各项检查的结果都符合健康标准,再查下去也不会有其他发现。
又隔了一个星期,医院开出了出院证明。
毕竟等着床位的病人是很多的,他们是医院,而不是疗养院。休养这种事,还是病人回家做的好。
韩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什么反应。护士也不管他,说完就走了。
苏云起也自伍德先处听说,抽了空来了一趟。这回是在走道上碰到韩宁的,他正在绕着走道来回走着。
“你倒是心急。”苏云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韩宁额冒虚汗还不打算停止,不赞同地上前拉住了他,“我说过,你现在不适合运动太多。”
韩宁被他扶着,缓了会儿劲。
苏云起一直没放手,“要出院了,谁来接你?”
韩宁现在的情况,身体虚弱,而且在苏云起看来,总觉得他依然有点神志不清,奇奇怪怪的,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能出院的状态。不仅不能一个人出院,他出院之后还得有人照顾看护。
可是谁来接他?这个问题苏云起知道韩宁是没法回答的。
他自住院以来,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他,苏云起帮他检查过手机,只有王晓尔打过一次电话,没人接后留了言,催韩宁去工作。
古往今来都这样,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能够凑一堆,遇到事情就闪人。人见人爱的花花公子,成了个没人理。
苏云起想了半天,只有王晓尔似乎可以试一试了。
这回他是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的,王晓尔听明来意,回答虽然婉转,但言语间有明确不要用韩宁的事再去烦他的意味。
王晓尔道,“我也是很忙的。”
他不带感情和不讲情义的说辞令苏云起蓦然火起,“那我就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回到病房,半躺在床上的韩宁一副不明白现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