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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御小凡/梦野_岸 阅读记录

他不太敢细想自己对比自己小整整十一岁的男孩有什麽想法。看到徐云朗好不容易睡著後依旧皱著的眉,艾尔克思考了很久。护士来换吊瓶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艾尔克去了趟庭院,这个时节的月季们没有经过专业的护理已经无精打采了许多。他一直都记得徐云朗说过它们漂亮,可惜那个病房在另一个朝向,徐云朗也再没见过庭院里的月季。

他鬼鬼祟祟地挑著最饱满的那几朵摘了下来,花刺划伤了他的手,平时他总是注意保养,毕竟外科医生的手可是很贵重的。

他兴高采烈地捧著死活撑著没焉的一小捧月季跑回医院大楼,好不容易地用笑容迷惑了一位护士小姐,要来了一个大口杯的玻璃水杯。艾尔克哼著小曲,一点点整理月季,剥去最外围凋零的花瓣,把一下精神许多的月季拢成漂亮的形状,一起放进水杯里。

他抱著这个挺穷酸的花瓶脚步轻快地走回徐云朗的病房。徐云朗还在睡觉,呼吸平静,艾尔克轻手轻脚地把花瓶放在床头柜上,好让他一醒过来就能看到。

他左右看了看花束,总觉得不够完美,动了几次,想著这孩子看到之後应该挺开心的,自己也就傻乎乎地开心起来。

作家的话:

啊,想起来了,有个地方稍微解释一下。

云朗为什麽会说是玫瑰好漂亮。因为月季看上去和玫瑰差不多,很多人,比如我,就分不清楚,看到那张花瓣层叠的蔷薇科植物第一反应就是玫瑰,云朗也是误认为了那是玫瑰。而且他们里面对话都是英语,rose本来就有玫瑰,月季,蔷薇的意思,所以他说的rose也没错,所以艾尔克也没提醒他。

☆、第3章 转移

艾尔克能够察觉到自己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这和之前的经历何其相似又极其不同。当然,这种狂热被他收敛著,表现方式也很温柔。

这样的情感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巨大魅力。全医院都在讨论这个全民偶像到底遇到了什麽好事。排除了工作上的升迁之外,和这个大众情人有关系的势必又与爱情有关。但不知道这次又会是谁,和亚当斯?艾尔克来一场罗曼蒂克。

流言蜚语和当事人们没有关系,徐云朗和往常一样接受治疗,不同的是他的病房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鲜花。没有多夸张,都是小小一束,放置於朴素的水杯里。在没有人陪他的时候,他往往能看上一两个小时。

花朵美丽,更为美丽的是它所代表的心意,和它一样的柔软温暖。

他看著看著就能莫名笑出声来,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挺莫名其妙。大概是心情好了很多,幻肢痛也好了很多,这对徐云朗不断做著化疗的身体来说,少了很大的负担。

艾尔克对此松了口气。

然後,他们在例行检查里发现,癌细胞转移了。

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他们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却得来这样的结果。

而世界照常运转。

这事儿没敢让徐云朗知道,但亲属们必须明白,手术和化疗没有阻止癌细胞侵蚀他们最重要的人。

快要崩溃的不止是他们。

艾尔克面对报告单,大脑停滞了许久。谁也不会比他更加明白,这意味著什麽。癌细胞转移到骨盆和肺部,再往上截掉整条腿和一部分骨盆的话,还可以暂时抑制癌症的扩散。

暂时而已,而这个过程却很痛苦。

他浑身颤抖了一次,情感上尖叫著这不可能,但专业知识在冷酷地告诉他,徐云朗已经没救了。

时间问题。

“别这样。”他痛苦地抱著头,宁愿自己什麽都不懂,还可以怀抱虚假的希望,就像亲属们多好,他们只要向医生祈求就行了。

那医生自己呢?医生该向谁恳求?上帝吗?

上帝啊……这孩子才18岁,人生还没正式开始。

艾尔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抑制住所有的情绪,和团队们讨论,结论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然後又用平静又专业的口吻告知家属们。

这个决定还是得由他们来做。

徐母情绪激动,她嚎啕大哭,长久以来儿子的病让她神经脆弱,最後一根稻草压得她再也无法冷静。徐兴心力交瘁地安慰她,只余赵鹏和艾尔克相对无言。

许久,赵鹏开口,声音嘶哑,“让云朗自己……”

“你让他自己决定吗?”艾尔克他用手扶住额头,疲惫无比,胸口发出碎裂的声音,随著心跳一顿一顿的钝痛,“他18岁,你让他决定轻松一点的早点死或者痛苦的晚点死吗?”

赵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男人有泪不轻弹,可这悲伤太过了,绝望太过了,他痛哭失声,“为什麽这种事要发生在云朗身上?”

为什麽?命运从来不会回答你,它只给予,并不容拒绝。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隔了多久,艾尔克揉了揉鼻梁两侧,叹息一般地说,“告诉他吧。”

赵鹏和徐家父母都决定这次要亲自告诉徐云朗所要必须面对的未来,并要告诉这孩子不管他做什麽决定,他们都会与他一起承担。

可能够一起承担什麽呢?

艾尔克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他叼著没有点燃的烟,听著里面隐隐传来的哭声。隔著一扇门,他甚至都听不清是男是女,然而他很肯定,这哭声里绝对没有徐云朗的。

嘴里满是滤嘴的味道,艾尔克忽然惊醒,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赵鹏。

“医生,云朗他……他希望能和你谈谈。”赵鹏颓然地摇摇头,不知是在惋惜还是不想承认现实。

艾尔克点点头,神经质地抚了抚刘海,反而让刘海全部耷了下来,让他看上去更加糟糕。徐行拍了拍他的肩,说谢谢,他只会简单的英语单词。

“不客气。”艾尔克试著笑笑。他深吸一口气,在三人的注目下走进了病房。

徐云朗坐在病床上牢牢地看著他。

这目光使人难受。

但当事人却还算平静,他以一个问题开头。他问,“我真的活不久了吗?医生?”

脑子里所有的话语瞬间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艾尔克仓惶地想要再把它们重新组织起来,可以听起来没那麽残忍。

可那只是徒劳,因为事实一向让人徒劳。

过往那麽多经验都没有让他做得更好一点,只是因为对象是这个男孩,艾尔克无法做到无动於衷。他垂著头,和徐云朗对视,“我很抱歉,云朗,是的。可是如果你能接受另一个手术,我们能让它发作的没那麽快。”

徐云朗点点头,以表示自己听懂了。他的表情很认真,以一种研究一样的郑重语气接著问,“可是我仍然会死,很快的。”

他没有再看艾尔克,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我为什麽还要去忍耐?我之前的忍耐又是为了什麽?我为了活下去,没了半只腿,没了的腿还是疼,化疗也很疼,可是我觉得只要能活下去,这些都是我必须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