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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88)

“保重。”

凌昼一向讨厌婆婆妈妈,虽然这可能是两人最后的见面,但是他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对话。山间的鸟鸣渐渐热闹起来,一点都不像离别时的景象,韩悉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狠心,特别是当师父和凌昼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路的尽头时,他被眼角的湿润摄住心神,忘记了时辰正在一步步从身边流逝。

直到温子渊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出事了。

侯轻雪看着小叶送来的信,她其实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可是却好像没有办法将目光从信上移开。

她一直不喜欢流泪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有一些无法哭诉的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心绪。

小叶走了。

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往事的点滴像是被疏风吹走的流云,只能追忆不能触碰,侯轻雪呆坐在冰凉的石阶上,阳光一寸一寸掠过她的整个身体,曾经握着凤凰吟驰骋的右手却好像承载不住一封写满离别的信。

韩悉跟着温子渊回到山庄,看见了失魂落拓的侯轻雪:“让我看看。”韩悉走过去揽住侯轻雪单

薄的肩膀,从她手中抽走了信笺。

温子渊回忆着熟悉的笔体和字迹,站在一旁,心中如团的乱麻纠缠着。

信的内容很简单:

红颜成双,齐人之美。

朝夕相对,终须一别。

若非今时,已有他日。

寒舍朱门,相忘江湖。

温子渊清楚得很,这件事给小叶带来的震撼太大,他内疚这些接踵而至的问题都由柔镜波带来,因此用一走了之的方法让自己和阿雪能够过上真正风平浪静的生活。

可是小叶不知道,为了寒舍能够重聚,温子渊已经拒绝了林元修。

寒舍朱门,终究是要相忘于江湖了。

侯轻雪终于按捺不住泪水扑入温子渊的怀中啜泣,韩悉拿着信,心中也是荒凉的怃然。刚刚送别亲人的他其实一直都明白,世上本无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江湖纷扰冗杂难叙,人言可畏。他理解叶庭云,但也因此而为阿雪感到难过。

但有些事终究只能如此。

一连好几日,就连温子渊也是恹恹的,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对这一切早有预感,但是当那封信被山下受托的农家送到手中时,她还是无法抑制的伤怀。之与林元修,她更是让自己尽量不去想他。

星河夜悬,风过万树。温子渊坐在正殿的台阶前,听见柔软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你在想什么?”

侯轻雪坐到了她的身边,声音飘摇如夜风般清扬。

“我在想小叶现在一定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温子渊笑了笑,深吸一口气。

这回答让侯轻雪愣了一下,她呆呆地望向温子渊,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的时候人真是要任性一点才好,”见侯轻雪不说话,温子渊径自说了下去,“偌大的江湖能够相遇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我很感激能有寒舍这段日子的生活。”

“说得那么伤感,好像你也要走似的。”

“没错。”

侯轻雪猛地站起来,温子渊美丽的面孔上带了淡淡的笑意,让侯轻雪不安,恐惧。

“你和韩悉,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那你呢?一个人又能去哪里?”

“不知道,四处走走对我这样的人总不算坏事。”温子渊起身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衣裙,声音随意而轻松,一点都不像刚刚做过什么样为难的决定。

侯轻雪再次沉默,这一夜她多次用沉默来表达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她明白这些道理,甚至亲身体会过分离的苦痛,有时离别就像死亡,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命中注定,只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侯轻雪又再次想起来与师父最后生离死别的情景。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安稳日子的,可是在锦阳的两年里,在寒舍的每一日每一个时辰我都觉得自己又是有家的人了,只可惜好景总是不长。但仔细思量一下,如果不是那些横生枝节,你不会遇到韩悉,不会完成师父的遗愿,我不会遇到林元修,小叶更没办法和他的师姐见面重逢,所以要说伤感,也只有是万事不能两全的遗憾了。”温子渊叹息着揽过侯轻雪,轻抚她的后背,这样熟悉而柔软的温暖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感受到,重逢之日在离别之时谈起总是太过遥远,但没有人能回避这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

“其实我也想到了,”侯轻雪是声音婉婉,像是在夜色掩映下的一抹月光,“我想到有一日我们终会分别,寒舍只是一个屋子,装不下那么多的恩怨情仇。韩悉一直不问我这样的问题是想让我自己想明白罢了,其实之前我很清楚你会和林老板离开这里回到锦阳,但没想到你却最终要自己离开。”

“林元修想不明白的事我也想不明白,他不愿意为我放弃的东西同样我也不愿意为他放弃,有时人就是这么可笑,当初可以不顾一切追逐的东西得到后,却没有了当初背水一搏的勇气。所以你要珍惜韩悉,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寒舍。”

温子渊在侯轻雪耳边轻声细语,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滴到了侯轻雪的背上,只是自己还固执的不肯发出一丝哽咽。

分别之时韩悉并没有出现,侯轻雪明白他是想让自己与温子渊最后能够单独地再说些什么,可是该说的话那一夜已经说尽,珍重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的伤悲。

“等你和韩悉将来有了孩子,可要告诉他们江湖险恶。”温子渊笑着说完这句话后打马离开,长发在风中扬起,侯轻雪追了两步复又停下,她的心也随着尘土扬起,落下。

☆、大结局:聚散(下)

其实刚刚走出山谷,温子渊便让马匹慢了下来。

这匹马是当初一气之下骑走的林元修的马,没想到马比主人要听话的多。

刚才的飞驰不过是为了快点摆脱一切不舍,而现在的漫步,恐怕就是刚刚分别的依依流连。温子渊坐在马上感觉到眼角再一次湿润,许久不哭的她这段时间流了太多的眼泪了。

突然马儿停下了脚步,温子渊抬头,发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滞。

林元修靠在树干之上悠闲地叼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一人一马。

马儿见到了主人忙不迭地跑过去撒欢,这让马上的温子渊极为尴尬,她拉了拉缰绳实在没办法停下,于是只好看着马走到了自己主人身前,谄媚地低下头去任其抚摸的亲昵。

“我的手下说,有人在镇子上见过叶庭云。”林元修像是说着极为自然的事情,一边用手理着马儿额前的鬃毛,一边说道。

“他留了一封信后离开了,大概随便去了哪里。”

“噢。”

一时间只有马儿欢快的响鼻声在寂静地山谷里回荡。

“你一个人?”林元修突然开口,他总算将专注的目光从马儿身上移到了温子渊的脸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温子渊感觉自己心底突然塌陷了一角,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淡淡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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