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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朱门(45)

目光接触信笺的一瞬韩悉就看到了末尾加盖的诡异花纹,这是灵璧门的标致,想必是林元修传来的消息,他于是从头看起,读到最后,克制住了心头的惊疑和诧异,韩悉抬头,眸色如常,只是略带了一丝他刻意做出的深思神色看向贺鸣天。

“现在南州重伤,我急需你为我分担重任,眼下这件事虽然不明,但不算最为棘手,你可知道为何林元修要将此事告知于我?”贺鸣天端坐的神情极其威严,他的眼神也从未离开过韩悉的脸。

信上写得是关于横澜岛的动向,所以韩悉不能不有所心惊,他没想到林元修竟然如此了得,连师父的动作都能探查的一清二楚,幸好其中只是提及了横澜岛有人踏足中原,但却未说此人就是师父。韩悉面色平静如水,看着贺鸣天难以分辨凶吉的双眼,肃然道:“属下不知。”虽然嘴上说不知韩悉还是猜出了大概。

“林元修想看我会如何作为,也想借此转移我的视线,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心中所想我岂会不知?多年来他蠢蠢欲动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到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我必不能坐以待毙,所以,韩悉,我要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属下听凭庄主吩咐。”

“我要你即刻启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派到林元修身边的左右手,你协助他帮我一同完成大计,当然,你最重要的目的是探清温忆的下落,格杀勿论。”

“是。”

韩悉心中乱成一团,他要是真杀了温子渊,那阿雪醒了之后怕是也要对他格杀勿论了,可是多说无益,此时的境况他除了先行答应再图筹谋之外,别无他途。

“我会告诉林元修你是我派去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也肩负着他与我之间传递消息的重任,所以他对你定会以礼相待,但林元修定然不会相信你,也会防着你,所以你要好自为之。”贺鸣天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极了出岛之前师父的叮嘱,韩悉心中苦笑,面上却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明日天一亮就动身,我现在给林元修回函。”

贺鸣天话音刚落,韩悉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犹疑就写在了脸上,贺鸣天微微一笑,柔和说到:“我知道你想看着侯轻雪醒过来安然无事才肯放心,可是万事不等人,你要以大局为重。这里侯轻雪有柔庄主照顾,况且我们约定在先,我不会为难于她。”

“属下明白。”还能说什么呢,韩悉觉得身体内像是有一团烈火在游走,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怒,匆匆行了礼,离开了贺鸣天的房间。

贺鸣天早已经在他面前毫不避讳与林元修联手交好之事,韩悉了然于胸,这却并不是信任的表现,相比于贺鸣天的别无选择,韩悉的别无选择更加让他痛苦伤怀,带着这份难以言喻的忧怆,韩悉漫步走回侯轻雪所养伤的房间,想去看看她的高热是否有所缓解。一入房内,便看见了柔镜波在床边,一手号着侯轻雪的脉息,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

“你不用担心,外伤后的热症很正常,她身子虚弱所以不那么容易消退,现在服了药也已经好多了。”过了约一炷香的时候,柔镜波将阿雪的手放下,平声静气的对默然立在一旁的韩悉说到。

韩悉一直不敢打扰柔镜波诊治,此时见她发话,才敢出声:“多谢柔庄主。”

“我应允盟主之事定然不负所托,”柔镜波站起身来,将一张药方递与韩悉,旋即说道,“这是我新开的药方,一日两副,侯姑娘暂时应该不会苏醒,韩少侠你要按时帮她进药。”

“柔庄主请留步,”韩悉叫住正欲离开的柔镜波,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笑意,又将药方递了回去,“庄主交予了在下重任,明天一早即刻启程,恐怕不能……希望柔庄主多多费心,韩悉在此先行谢过。”

略微沉吟之后,柔镜波点了点头,她将药方握在手中,依旧是清冷又淡漠的表情,而后转身离开。韩悉无暇去理会旁的事了,虽然贺鸣天交予他的任务颇为棘手,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和阿雪安静地呆在一处。

☆、错影

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烧到了尽头,韩悉感觉到了屋内本就忽明忽暗的光线越来越弱,却也不肯挪动一步去换上一支重新点亮,现在的每一刻都显得那么宝贵,他能享受这份静好的岁月,纵然阿雪依旧昏迷,但终究是两人难得的时光。

可是韩悉却不得不在天一亮就离开,再见也不知会是何时,想到这里,韩悉不由得握紧了侯轻雪的手,整整一夜,他都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握着这只毫无知觉的手,只有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些许温暖才能让他感到安心。最后一点烛光已经熄灭,可是随着蜡烛燃尽,韩悉才猛然发觉没了光源的屋子一样还是微亮,原来是天已破晓,窗外一抹朝霞带过,使得屋内的所有陈设都仿佛染上了一抹朦胧的绯红的光亮,阿雪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在这抹光亮中显得有了一丝生气。

韩悉明白,到了该启程的时刻了。他将阿雪的手送回被中,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正准备离开床前,可明明走出了几步,却又退了回来,望着阿雪昏睡中支离憔悴的容颜,韩悉心底又浮起了初见的那一幕,那时因为初春的湖水还有些寒意,阿雪刚从水中救起他时也是脸色有些苍白,想到这里,韩悉慢慢俯□,在侯轻雪的眼上轻轻一吻,漫溯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韩悉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他再清楚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去眷恋没有时间去沉溺,只有他成为贺鸣天手中最有用的棋子,阿雪才会多一些安全。韩悉感到自己的睫毛轻触着阿雪的脸侧,他睁开眼,起身,决绝地转身离开。

侯轻雪觉得身上很疼,但不知为何脸上却很痒,温热的气息在身边徘徊,这种感觉太熟悉太亲切,她拼了命想要睁开眼去一探究竟,可是她此时好像轻若无骨,每个动作却又都仿佛能扯动伤处让她疼痛不已。

终于,侯轻雪还是睁开了眼睛,这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眼前一片光亮让她有些眩晕,身上的痛感也因为清醒和睁开双眼而变得更加强烈了,她觉得五脏六腑此时都搅在了一起,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很快双眼适应了周围的光亮,侯轻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一个背影,好似刚才的熟悉感觉。

是韩悉。

她想要叫住韩悉已经走到了门边的身影,可是长开了嘴却无法发出一个声音,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又像是灌满了什么东西,连一丝呻吟都难以发出。韩悉伸手推开门,侯轻雪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她急中生智想要拍床引起韩悉的主意,可此时手臂却好像针扎一样疼痛,每一块附着在骨头上的肉都好像分离了身体,侯轻雪忍着煎熬,却根本没有力气将手抬起半分。眼看着韩悉马上就要离开,侯轻雪的眼泪已经在脸上连成了串,她有那么多的话想和韩悉说,可是现在却无助得只能哭泣,眼睁睁地看着韩悉的背影就这样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那一抹熟悉的温暖渐渐从身上剥离散去,仿佛也随着这背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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