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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59)

杨怀瑜偎在他怀里叹息,“是我让你为难了。若不是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韦昕摇头,低声道:“我素来心思重爱算计,可这次实在是我错了。”顿了顿,续道,“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再理我。”

那样高傲的清贵的韦昕,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与她说话,杨怀瑜心里软得发涨,“大庭广众下,不好与你说太多,而且我着急回去告诉老爷,让孟家做好防备……苏和是个极难缠的人,无赖,不讲道理。他这次要运十万斤粮食回瓦剌,你可有办法?”

韦昕皱眉,“运粮食倒容易,就用枫霜阁当初贩私盐的法子就行。到了漠北,林淮扬会帮忙。只是我想早点找出南宫逸来。我答应过萧如是,待枫霜阁的事情了了,就辞官。我们到藏南接了祖父与母亲,一同住在江南可好?”

能跟他在一起,自然是好的。可他的祖父与母亲能认同她的身份吗?杨怀瑜不确定,可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迟疑地开口:“苏和提到两次觉得我长相熟悉。想来他见过南宫逸或者南宫诫。不如我将计就计一路跟着他,他回瓦剌前必会与南宫逸的人接头。他不晓得我会武,而且身边的侍从不会太多。我见到南宫逸会找机会溜走。你以为如何?”

“不行,”韦昕一口拒绝,“我不会再让你冒险。我们不急在这一刻。”

“如今是盛夏,若是秋冬时分战事起了,即便找出南宫逸来,怕也迟了。”杨怀瑜低语。

韦昕缓慢却坚定地说:“放心,怀瑜,一切有我。你只安心等着当新娘就好。”

听他提到新娘子,杨怀瑜摸索着掏出晌午韦昕塞给她的玉佩,“红线打的络子,你确定要戴?”

韦昕起身去点灯。杨怀瑜止住他,“别去,待我走了再看。就这样黑着说话挺好。”至少脸红的时候,他看不见。

韦昕细细摸了一会,轻笑,“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同心结里藏了什么?”

呵,他竟是猜出来了吗?她不想让他看,是因为害羞啊。

依在他怀里,柔柔道:“是丝线里夹着东西。”

丝线里能夹什么?只能是青丝。

青丝,情丝啊。

韦昕心中激荡,低头吻了下去,她的唇柔软温暖,带着丝丝甜。又想起,她明知道自己的意图,还是有意地在街上拖延那么久,以致于……韦昕的吻越发温存而细致,似是捧着珍贵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杨怀瑜却想起走出望江楼,看到撑着油纸伞的他的那刻,原本惊惶的心骤然安定下来。他不会武,身子亦不强壮,可站在他身旁却很安心,很安全。

喜欢与他在一起,可是也会内疚,若没有她,他本可以如从前般云淡风轻,随心所欲,可现在,她看到他面上的倦容,看到他眼里的不安,心是会很痛很痛。

她的事,让她自己去解决吧,她不想他如此辛苦。

温顺地靠着他,由着他予取予求。韦昕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轻轻推开她,“我去点灯,好几天没正经看看你了。”

说着,燃了火折子,杨怀瑜忙取来灯烛。

屋子顿时亮起来。

杨怀瑜一身素衣,脸上脂粉未施,在灯光的辉映下温婉淡雅,可双唇却格外娇艳。韦昕看她低眉顺目极为害羞的样子,不由好笑,起身道:“帮我把玉佩系上。”

她弯腰的时候,长发如瀑披散下来。

韦昕想到同心结里编着的青丝,感慨又满足,唇角不自主地弯起。

杨怀瑜不解,“有什么好笑的?”

韦昕随口答:“去年秋天你才到我胸口,现在已到我肩头了。再长这么高就刚刚好。”在她头顶比划了一虎口的长度。

杨怀瑜打趣道:“我要高过你,每天让你仰视我才行。”笑着侧头,瞧见了铺在长案上的纸,上面似乎写的什么,遂探询般看向韦昕。

韦昕端起灯,道:“看看我模仿你的字如何?”

视线落在纸上,杨怀瑜不由怔住,整页纸满满地用不同字体写着同样的话——普天皆王土,万物均如尘;瑜乃心头痣,生死永不弃。

她是他的心头痣啊,舍不下,除不掉。生随着他,死随着他。

杨怀瑜细心地将纸对折,再对折,轻轻问:“送给我可好?”

若她想,整个人都是她的,何况一张字纸。韦昕重重点头,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

想到她的时候,这里会很痛,痛中夹着甜蜜。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匆匆又要离别。

韦昕送她出门。西天挂着一弯上弦月,柔柔散着清辉,几颗星辰灿烂,亮得耀眼。

月影依在马车旁,不远还站着一人,一身青色劲装显得身形极为婀娜,可望过来的目光却很冷漠。

韦昕道:“青楠已自漠北回来,让她跟着你。”

杨怀瑜思量片刻,点点头,郑重叮嘱,“明日去宏光寺,切记小心。”

韦昕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了攥,才放开。

已近深夜,路上几无行人,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杨怀瑜看着坐在对面角落里的青楠,问:“云姑娘过得如何?”

青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挺好。”

杨怀瑜无奈地长呼一口气,青楠第一次见她就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她跟着云初晴的时候却整日嘻嘻哈哈笑逐颜开。

或者她们天生就不对付吧。

杨怀瑜不愿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伤脑筋,遂不再开口。

回到柳树胡同,杨重运去孟府仍未回来。杨怀瑜心头闪过一丝疑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吩咐采薇给青楠收拾屋子,青楠照例惜字如金,只说了声,“不用”,就在杨怀瑜卧室的外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采薇偷眼看了看杨怀瑜,杨怀瑜回了一个“任她去吧”的眼神。

采薇笑笑,伺候着杨怀瑜更衣洗漱。

外间的丫鬟守夜时,为方便走动,总会亮着一盏灯。采薇将灯调暗了些,正要靠在美人榻上打盹,青楠轻呼一口气将灯吹灭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射进来,青楠手里的长剑冷芒闪动。

采薇悄声道:“青楠姑娘,合会眼吧,不必这么紧张,家里有护院,而且月公子就在前院。”

青楠淡淡说了句,“我是侍卫。”再无别话。

采薇不好再劝,手肘支着头,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不晓得迷糊了多久,采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窗纱已经发白,青楠并不在屋内。探头瞧了瞧更漏,才刚寅初,蹑手蹑脚地进了里间,拔步床垂着两层帐帘,模模糊糊地看不请里面的人。

静静地立了片刻,并没有熟悉的呼吸声。

采薇暗想不好,掀开帐帘,床上薄毯散乱,杨怀瑜已然不见。

采薇脸色煞白,第一个念头就是姑娘被劫持了。

杨怀瑜是自愿被劫持的。

此时的她正坐在疾驰的马车上,依着大红满池娇的靠枕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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