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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心记(40)

韦昕亲自动手煮茶。水是去年梅树上的雪水,茶是苍莽山的云峰茶。

茶汤澄碧,香气清幽。

杨怀瑜捧着茶盅,看着他忙碌却依然优雅的身影,想起破庙里,他也是如此待她。一层泪光慢慢遮住了视线。

“怀瑜,”韦昕低低唤她一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杨怀瑜抬起眼眸看着他。

他回视着她,目光温存,“你来找我有何事?”

杨怀瑜拿出云初晴的信,指着最后一句,“枫霜阁到底做了什么?”

“让你别管。”韦昕眉头轻皱,犹豫了下,开口,“枫霜阁胆大妄为得让你根本想像不到。贩卖马匹,囤积粮食,倒卖铁器,还有拐卖幼童。极乐坊就是枫霜阁名下的产业。”

按万晋法令这几桩事只要犯了一件都是死罪。

韦昕为什么要揽这些事上身?

杨怀瑜一想就明白了,“你怕我死了,你解不了蛊毒?”

韦昕点头,“是。”以前是。

“那你杀了我便是,为何那日又不动手?”杨怀瑜赌气地看着他。

韦昕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先听完我的故事,然后你再考虑要不要知道答案。”

“我出生在藏南的青叶山庄,自幼父亲早逝,只我与祖父及娘一起生活。 祖父常常讲楚云天的故事,楚云天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离奇生病。他相知多年的好友代为指挥征战,却连连战败,一役死伤士兵五万,最终功亏一篑。楚云天急火攻心,以致病入膏肓,他临死时托孤好友,将藏宝图也一并给了他。”

“好友为除掉楚云天的儿子,设计路遇山贼。没想到那孩子命大,分明没气的人,被士兵韦典硬是救活了。那个孩子就是我的祖父。我本姓楚。”

杨怀瑜惊诧地看着他,他竟然是楚家的后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既看到了地宫,也便知道宝藏已经没有了,姨娘交代的三件事,是不是就算完成了一件。

杨怀瑜正胡思乱想,只听韦昕淡淡又道:“后边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你们家成了名动天下的世家望族,我祖父却长年受病痛所累,幸得韦家医术精湛,才得以活到现在。我爹从小习武,长大后娶了韦家的女儿生下了我。我爹数次去郾城理论,每次都没见到南宫家的人,就被打了出来,最后惨死在郾城街头。从小我就知道,此生必要找回宝藏,杀尽南宫家的人。我若做不到,我的儿子会做,儿子做不到还有我的孙子。”

韦昕冷冷的眼光射过来,杨怀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三代人的恩怨,难怪他如此仇视自己。可南宫家并没有贪图楚家的宝藏,或许他祖父记错了。

韦昕接着道:“藏南偏远,难以成事。六岁那年,祖父让我去杏花村找韦善人。踏入中原那日起,我就按照祖父的吩咐散布南宫家有宝藏的消息。”

听到此,杨怀瑜双手发抖,“当啷”一声,茶盅落在地上,打湿了身前的棉毯。原来韦昕就是散布南宫世家有宝藏的人,是姨娘要她寻找的仇人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估计写甭了,不但没让两人好,反而加大了裂痕~~~~我要面壁思过去~~~~~不要喊我吃饭,我绝食三天!!!

☆、长相思

韦昕上前,捡起掉落的茶盅,轻轻地问:“你还想知道原因吗?”

杨怀瑜脸色苍白,无力地摇摇头。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都是伤心一场。

曾经以为他们间隔着一条小溪,只要有人肯往前一步,就能并肩而立。

不成想,他们之间相隔着千山万水,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隔岸相望。

韦昕浅淡地笑,递过玉佩,“你也是不能忘记家仇的吧?”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只一瞬便分开了。玉佩温润,犹带着他身体的暖意,他的手却是冰凉,没有半丝温度。

杨怀瑜咬着下唇,紧攥住玉佩。

韦昕从矮几下取出一把琴来,“尚欠你一支曲子,今日一并还了。你还是想听《长相思》吗?”

不等杨怀瑜回答,悲凉的琴声缓缓响起。韦昕凝望着她,幽深的眸光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相思。

长相思,情幽怨。

欲将别情诉珠帘,锦瑟未弹弦已断。

待付韶华机杼前,缣素不织丝早乱。

夜深露重秋风寒,消愁莫倚旧阑干。

惟盼忽降乞巧船,飞渡银河续前缘。

分别难,见更难,长相思,摧心肝。

杨怀瑜转身向外走,顺手拭去眼角沁出的泪。

出门的瞬间,琴声嘎然而止,优雅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真的放不下家仇吗?”

杨怀瑜猛然回头,讥诮道:“你呢,难道你能?”

“不能,我也不能。”韦昕凝视着她,极认真地说:“可真的让我杀了你,我也做不到。”

杨怀瑜鼻头一酸,她何尝不是。

“这几天,我考虑得很清楚,我不能轻易地放过你。眼看着你没事人一般逍遥快活,我却独自纠结受苦,这样吃亏的事,我不干。所以,你必须陪着我。”

什么意思?杨怀瑜疑惑地看着他。

韦昕缓缓走近,停在她面前,“我若出门,你做侍卫;我想写字,你来研磨;我要喝茶,你去烧水,总之,你欠得债,不能不还。”

杨怀瑜顾不得思索话语的含义,反问:“你欠我的呢,又怎么算?”

“我有一副还算精致的面孔,一副破败不堪的身子,和一颗会算计的心,你若想要,都是你的。”

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在杨怀瑜心头炸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清幽的茶香混杂着清冽的竹香,让她神智混乱。面前素白锦袍纷杂的水草纹样,让她头晕眼花。她的手不受控制般落在锦袍上,轻轻抚摸着精致的包边。

就感觉一双手箍在她的腰间,将她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身的血液如万马奔腾般流窜,杨怀瑜伏在他胸前哀哀地哭了起来。三年多的痴痴相思,大半年的痛苦挣扎,对姨娘的愧疚,对自己的痛恨都化成泪水发泄了出来。

韦昕轻抚着她的发,感觉到她肩头的耸动渐渐缓了下来,他低叹,“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杨怀瑜抬头反驳,“你若有心,也不会先说那些话——”想起仍然亘在他们面前的鸿沟,她黯然地止住话语。

韦昕拉着她坐下,郑重地说:“我不想这些事妨碍我们的关系,所以事先说在前头。你好好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日后会不会后悔。”

杨怀瑜仰视着他,在他墨黑的双瞳深处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却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她低声抱怨,“你在任何事上都考虑得如此周密?”

韦昕浅笑,将她拥在怀里,“我要做的事很多。既然认定了你,就不愿再因那些事纠缠不休。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可将来,我要好好地活。”他的唇吻在她的发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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